第九十章 用心良苦

月明星稀,咸陽大道燈光閃爍,慕容秋雪揚鞭策馬,馬車快如風馳電掣,只見街道兩旁的樓宇霓燈紛紛倒後。直到大道拐角處,馬車剛減緩下來,忽然從一處古道岔口間奔來一匹黃鬃駿馬,一名紫衣少女躍下馬來攔道中央。

那少女靜立燈火闌珊處,一言不發,古道西風吹亂了她的長髮,吹起了她的衣襟,卻吹不走她臉上的面紗。等到慕容秋雪走近她,燈光下,她終於認出了慕容秋雪。

“風哥,風哥有沒有在車上?”那少女聲音哽咽,趕上前來問道。

聽到一陣熟悉而淒涼的聲音,秦風快速跳下了車,他終於見到那熟悉的倩影,他顧不得全身疼痛奔過去抱緊了她。“紫嫣,紫嫣!真的是你,你逃出來啦?你又怎麼知道我們會走這條路?快!快上車我們趕快逃走!”

“我去過忠義王府,是姑姑告訴我你是走這條道的。”姬紫嫣推開秦風繼續道:“我不能和你一起走的,我來見你只是讓你知道我已經逃出來了,免得你爲我擔心,紫嫣只想再多看你一眼,風哥,你快點走吧!你要多保重!”

秦風哭道:“你爲什麼不和我一起走?天可憐見,你能從秦皇宮逃脫出來,一定是上天不忍心拆散我們,連上天都暗中幫助我們,就讓我們一起去東胡,到了那裡,我們就不怕那個狗皇帝了,等到了東胡我們再繼續拜堂成婚。”

“我們逃不掉的,姬召存心不讓我們在一起,因爲他不想看到你開心快樂,我們若是在一起,根本就逃不出咸陽城。”姬紫嫣說完就要跨上馬背。

秦風快速抓住她的手,又把她拽向馬車,央求道:“前面有寬敞大道,我們有車有馬,又有慕容姑娘爲我們駕車護送,你爲什麼不跟我一起走?我們爲什麼不嘗試一下逃離這魔鬼之地?”

“姬召就是不想看到我們在一起,他要讓你嘗試你失去心愛人的痛苦,我若是跟你一起走,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我不想連累你和慕容姑娘,我若是跟你走了,他連你孃親都不會放過!”姬紫嫣推開秦風躍上馬背飛馳而去。

“如果我們不能在一起,就算我活着又有什麼意思?你被胡亥搶去,我才一天沒有見着你,我便覺得生不如死,若是要我們從此分離永不再見,你不如一劍殺了我!”秦風大喊大叫,只是姬紫嫣已經不見了蹤影。

秦風目送姬紫嫣遠去的方向,癡癡的呆立在那裡一動不動,慕容秋雪一直勸他上車,秦風走近車門道:“回去,我要回忠義王府!”

慕容秋雪剛要勸道,秦風又道:“你若是不願意駕車,就讓我來駕!”慕容秋雪這才調轉馬頭,氣的不斷的揮鞭策馬,馬驚嘶嘯,狂奔如飛,不過多久又回到了忠義王府。忠義王府已被姬召帶人圍得水泄不通,莞蘭公主等人已被姬召的弓箭手團團包圍,數百支羽箭已對準了她。“快快交出秦風,就可以饒你們不死!”姬召站在弓箭手的正中央大聲道。

“姬召,你別再浪費苦心了,秦風早就出了咸陽,他的親孃是我害死的,他現在恨我都來不及,他又怎麼會回來救我?你殺了我吧,我也不想再活在世上做個罪人了!”莞蘭公主正視姬召道。

“姬召!你不是不殺我嗎?你不是想看到我生不如死,痛苦一輩子嗎?你終於也知道我秦風沒那麼容易倒下去,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怕我,因爲你知道我秦風遲早會殺了你!”

姬召看到秦風從馬車上下來,哈哈笑道:“秦風你果然重情重義,不錯,有你秦風活在世上我姬召就沒有一天不擔心害怕,因爲你命太硬,在遼東殺不死你,驪山寒水也凍不死你,這次差點又讓你跑掉了,偏偏你現在又要回來送死!”

“秦風!你這混蛋,你爲什麼要回來!你還不快走呀!”姬紫嫣不停的大喊。

“人家當然是爲了你,他怕我又把你送給了秦皇,不過秦風你放心,秦皇不會再要這位無垢夫人了,因爲他已經被秦皇糟蹋了,她已不再是潔白無垢之身了,你看她蒙着面,都不敢見你!李羿還不快把他們拿下!”

“姬召你再胡說,看我取你狗命!”沈翠紅陸小青等人從屋檐上紛紛落在離姬召不遠處又道:“還不快放下秦風和姬紫嫣!”

“沈翠紅!上次你們沒死,算你們命大,我們到處搜捕你,想不到你們居然敢自投羅網?李羿,許江彬,都給我上!”姬召拔劍指令。

這時丁益虎也帶了一隊護軍奔跑趕到,“都給我住手,大家保護公主!”

“丁益虎,這次你站在誰的一邊?你不會還要幫姬召那賊子嗎?”陸小青問道。

丁益虎立即帶了一部分護軍站在莞蘭公主的身邊道:“我只負責保護公主,誰敢動公主一下,就別怪我劍下無情!”

姬召又哈哈大笑:“好一個忠心護主的丁益虎,你不知今日的咸陽已不是當年在故國家園的時候,如今的皇帝是秦二世,他把整個咸陽的護衛軍都歸我統領,你是我的下屬,你跟我作對,你不要命了嗎?”

丁益虎也笑道:“我不管你有多大勢力,統領多少兵,我只知道現在忠義王府的大門口,你我勢均力敵,你我大不了同歸於盡!”

姬召見雙方都已搭箭對壘,沈翠紅,陸小青更是站在離他不遠處,隨時可以取他性命。便命令許江彬快速前去調來大軍,又命李羿把秦風和姬紫嫣帶到前面大聲道:“就算同歸於盡也要先殺了他們兩個,公主妹妹,反正他又不是你親生的,殺了他你當然也不會心疼!”

“你快放了秦風!姬召你到底想怎麼樣?風兒他本來已經走了,他以後都不會回來了,你爲什麼不能放過他!”

姬召望着秦風,惡狠狠的道:“我可以放過秦風,可是我不會讓他開開心心的活在世上,因爲他的爹孃也是讓我痛苦的活在這世上,讓我生不如死。你們不知道親手殺死心愛人的那種痛苦,我得不到皓月公主,我就殺了他,可是我的痛苦你們又怎麼知道?我要讓他們也嘗試這種痛苦!”姬召說着拿起兩把劍,分別給秦風和姬紫嫣又道:“只要你們其中一人殺死了對方,我就可以放過這裡所有的人,以後也不會再追殺你們,哈哈哈哈!”

秦風猶豫許久,終於拿着劍對着姬紫嫣,望着莞蘭公主,顫顫發抖。姬紫嫣卻始終不肯拿劍,她更不會拿劍去殺害秦風,她也知道秦風不會殺她。只聽秦風哈哈慘笑着指着姬紫嫣道:“我爲她不顧生死策馬回頭,因爲她是我秦家的人,我想帶她遠走高飛,可是我到現在才知道她已是不白之身,她蒙上絲巾連見都不敢見我,她使我秦家蒙羞,你要我殺她又有何難?”

“秦風你住口,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紫嫣?”莞蘭公主大聲喝道。

秦風斜望莞蘭公主問道:“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爲什對我這麼好,因爲你有愧於心,是你出賣了我親孃,你幫着姬召害死我娘,我若是不殺了你,我怎麼對的住我的親孃?”

沈翠紅怒道:“秦風,想不到你這樣忘恩負義,紫嫣你快殺了他,快點殺了他?”

秦風又對着姬紫嫣道:“她不捨得殺我,她還想耐着我娶她,可是她已經是不白之身,她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被秦皇要了去,若不是被狗皇帝玩膩了,又怎麼逃的出來,我秦風是喜歡她,可是我也不能要她這種不乾不淨的女人呀!”

姬紫嫣再次嚥下淚水,對着秦風怒目圓睜,轉眼間,所有的愛都化作無限悲憤,她終於撿起地下的劍,對着秦風道:“我沒有,我姬紫嫣仍然是清清白白,你可以不要我,你不可侮辱我!”

“我侮辱你,你都不敢讓我見你,你把你的面紗揭下來!”秦風說着要去揭開她的面紗,姬紫嫣一隻手緊緊的按住面紗,只聽秦風依然在狠狠的道:“你不敢揭下面紗,因爲你沒臉見人了,你已不是清白之身,爲什麼你還要來找我!”

“嗤”的一聲,一劍已刺中秦風的肩胛處,與此同時姬紫嫣的面巾也被扯下,秦風“啊”的一聲慘叫,倒在地下,人事不省。姬紫嫣見秦風中劍倒地不醒,大聲呼喚,正要抱起秦風,一羣秦護兵連忙出劍阻止,姬紫嫣怕秦兵踩到秦風,便擋在他前面啊啊大叫,像瘋了一樣對着秦兵亂砍,沈翠紅立即越到她身邊與她聯手一起對付姬召。

正在大家混戰不清時,一陣人喊馬嘶聲,慕容秋雪矮身伏鞍,快馬飛馳到秦風身邊時,雙腳勾住馬鞍,側身懸在地面抱起秦風,快速將秦風橫伏在馬背,又大聲呼哧,那紅鬃烈馬呼嘯疾馳,慕容秋雪翻轉馬身左右,不斷的用馬鞭抽打那些攔路的士兵。

姬召想不到慕容秋雪騎馬術既然如此了得,從策馬趕來到抱起秦風,再到疾馳而去,幾乎一氣呵成。那紅鬃寶馬與當年秦天雨騎得馬極爲相似,是萬中挑一的寶馬,李羿揮手命令弓箭手一起嚮慕容秋雪射去,那些箭手纔剛轉身,紅鬃寶馬載着秦風慕容秋雪二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姬紫嫣見秦風負傷離去,不知生死,頓時滿身仇恨化成無限力量,不斷的像瘋了一樣揮劍亂砍。月正當空,直照在她滿臉血痕的臉上,秦兵見她怒目圓瞪,又像厲鬼一樣嗷嗷吼叫,劍所到處,無不血肉橫飛,連姬召看了都心驚肉跳,秦兵更是嚇得不敢欺身向前。

那邊沈翠紅陸小青也不知殺死了多少秦兵,李羿和丁益虎又對幹了起來,他們是同門兄弟,雖然不會殺害對方,但誰也不會讓着誰,他們的屬下放下弓箭近身肉搏,血染兵刃,才片刻之間兩方兵士已倒下了大片。

雙方交戰了許久,只見在通往秦王宮的大道上,上萬鎧甲兵,舉戟揚刀衝殺過來,沈翠紅大聲呼哧:“秦王大軍來了,快撤!”丁益虎拉上莞蘭公主推上馬車,誰知她又下車大聲呼喚姬紫嫣:“紫嫣,快撤,別再殺了!”

姬紫嫣一陣狂殺猛砍過後已累得精疲力竭,姬召已輕鬆的橫劍在其頸上,她這才清醒過來直對着沈翠紅等人大聲道:“你們快跑!跑一個是一個,不用管我了!”

沈翠紅哪裡捨得丟下姬紫嫣,幾個上下竄動,又向她殺近過來。姬召大聲叫道:“你們再不放下兵器,我這就殺了她!”

姬紫嫣道:“你說了只要我殺了秦風,就可以放過我們大家,爲什麼你還要頻頻相逼,趕盡殺絕!”姬召哼道:“這麼多年,叔叔一直在騙你,你還相信我?是你們太笨了,你見過我說真話嗎?”

姬紫嫣趁姬召得意之時一招頂心肘撞開姬召,又自行把劍橫在頸上大聲道:“你們再不走,我就先死在這兒!”沈翠紅才大聲呼喊:“撤!”又呼哨一聲,十幾匹駿馬奔馳而來,越女劍派的十幾位女子一起騰越半空,直向馬背飛去。

丁益虎迫不得已一掌拍暈莞蘭公主,將她抱進馬車,又讓小紋小蘭二人照顧着,才親自策馬逃去。

大軍已經靠近,丁益虎駕的那輛車已被重重包圍,見那領兵之人是許江彬,這才知道原來是許江彬趁着戰亂的時候,騎馬去搬了大軍。

姬召放開姬紫嫣大聲道:“沈翠紅她們已經逃走了,只是抓了莞蘭公主又有何用,讓她們走吧!”姬紫嫣頭髮凌亂,傻傻顛顛,問道:“我殺了秦風,我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思?你幹嘛不殺了我?”說着要揮劍自盡,丁益虎下馬飛躍到她面前,撩開她的劍,道:“秦風被那位東胡公子救走了,他不會死的!”

“真的!”姬紫嫣心頭掠過一絲絲歡喜,又轉爲憂愁道:“他本來就受了傷,又中了我一劍,他傷成那樣,就算救走了也活不了多久!”

“不會的,只要你活下去,你們就會有再見的時候,你相信我,你不要亂來,把劍交給我!”丁益虎伸出手索要她的劍。

“我的容貌盡毀,他又認爲我是不白之身,我還親手殺了他,如果他還活着,就算以後見了面,又怎麼樣,他還會喜歡我嗎?還會娶我嗎?”說着又要舉劍自刎,丁益虎這次毫不手軟,盪開她的劍,朝着她的玉枕穴用力一拍,姬紫嫣也暈倒過去。丁益虎抱起姬紫嫣望着姬召道:“你今天放我一馬,等我把她們送到一處安全的地方,我會來向你請罪!”

姬召嘆道:“莞蘭是我親妹妹,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又怎麼會殺她,你把她帶她走吧!永遠也不要回來!”丁益虎抱着姬紫嫣向那輛馬車走去。

“嘚嘚嘚”紅鬃寶馬健步如飛,慕容秋雪把秦風攬在身前,一直不斷的厲聲斥馬。剛出了咸陽城,只見一輛馬車停在路邊,早有兩名中年男子奔上前問道:“九姑娘,出事了麼?”

“來不及說了,快!快把他扶上車,摩爾帖你來駕車,金大善你騎我的馬,向右拐彎,南渡渭水往楚地而去!”二人依言行事。

到了亥末子初,已過渭水,秦風悠悠醒來,喊了一聲痛又嘆道:“早知這樣,我又何必迴轉忠義王府?”

慕容秋雪道:“只怪你太沖動,那位姬紫嫣姑娘又怎麼會不守住清白之身!”

“我當然知道,爲了我,就算與秦皇同歸於盡她也會守住清白。”

“原來你那樣辱罵她,是故意逼她殺了你,你真傻,你若死了,她又怎麼會活下去!”

“我們之間只能活一個,我希望他殺了我,才故意激怒她,我那樣侮辱她,她現在應該恨透了我,她纔不會爲我自盡身亡,她應該會好好的活下去,是不是?”

“你這樣爲她,她總有一天還是會明白的,那樣她不是要難過一輩子?”

“我們現在是不是去東胡,只等我傷好了,我會再回來找她!”

慕容秋雪輕輕“嗯”了聲,暗道:“這人也真太傻,不管怎麼樣,那位姬紫嫣姑娘都差點要了他的命,他怎麼還是念念不忘着她,還一心想來找她。”轉念又想:“我只在嘲笑他傻,我與他相識也不過是三天而已,他還一直譏笑我,又希望我的馬匹生意談崩,我應該恨極了他,我又爲什麼冒着生命危險來救他?”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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