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着這一片混戰後的瘡痍,沈清影止不住心中的澎湃與震驚,她下意識的往蕭子卿的邊上靠着。她不曾見過這等場面,如此大動干戈,卻還不知道蕭子卿的下一步,究竟會做什麼。
而張勳此刻,卻逐漸空洞的一雙眼,擡首看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居高臨下的蕭子卿,“這就是金陵堂的報復手段?”
張勳心膽是有帶着寒意的,他向來在官場,許是有錦繡格格的孃家的原因,一路順風順水,不曾受到過這樣毫不留顏面的重創。
可是,現在金陵堂的手段面向的,不僅僅是他這個堂堂的南京總兵,更是錦繡格格。
錦繡這次闖下的禍,全然由張勳擔當了。
他也算是徹底的瞭解了蕭子卿口中所說的,他這個南京總兵在這裡不頂事的話了,果真這裡隻手遮天的,不止是各國外使,還有這金陵堂。
“金陵堂向來不跟朝廷有交道,莫可奈何,堂主爲了沈清蕭親自出面,你總兵大人倒好,給了金陵堂無比響亮的一個巴掌,金陵堂不還怎麼行?”蕭子卿說着,睚眥必報的個性,在此刻花廳裡外躺着的屍體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那……我張勳的命,是不是今天也要交代在你的手上了?”張勳開始由衷的害怕了,他此刻面對着的是蕭子卿,他的手段剛纔張勳已經見過了。
現在他孤身一人,蕭子卿如若是下了狠心的話,把他的小命了結在了這裡,到時候把他的屍體往總兵府門前一丟,格格恐怕不得瘋了纔怪。
“總兵大人言重了,金陵堂向來奉公守法,你家格格手段那般很辣,蕭某倒想看看你如此灰頭土臉回去,她敢如何?”蕭子卿蹲下身,伸出手幫着張勳理了理他軍裝上的領子。
將他上面的皺褶拍了拍,道:“順便幫蕭某帶一句話,哪怕肅親王親自來到這南京,我蕭子卿即便想要做了他,也不是什麼難事。”
蕭子卿的話,讓張勳頓時全身一顫,一時驚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也……太狂妄了!
張勳忽然有種一個頭兩個大的感覺,可是看蕭子卿此時的模樣以及他的所作所爲,張勳也知道他不是在誇大。
“格格……格格恐怕,再也不會……不會做錯什麼事了。”張勳緩緩的順下了頭,就連說話也都開始打結了。
蕭子卿滿意的
笑了笑,看到張勳如此的窩囊,倒也能理解爲何他會棄了郢城而逃了。如此一個人中庸無能,也只是一個酒囊飯袋而已。
“如此,總兵大人受驚了。”蕭子卿站起了身。
張勳錯愕的擡首,看着蕭子卿此刻不似說笑的模樣,他忽然怔住了。隨即,他將眼光求救似的看向了一邊的沈清影。
此時此刻,他才豁然明白,能夠站在蕭子卿的身邊的女人,多少能夠爲自己說得上話。哪怕,沈清影在他的心中有着莫大的位置,但是此刻,他都自身難保了。
沈清影接受到他的目光,也有些可憐他。
張勳雖說無功,但也無其他大過,今晚的事情其實說白了,他只是替錦繡格格背了一個黑鍋罷了,卻被蕭子卿嚇成這德行。
無論如何,張勳也都曾救過自己一命,沈清影也不忍他再繼續被蕭子卿這般嚇唬下去。
“讓他離去吧!”沈清影對着蕭子卿徐徐的開口,“無論如何,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造成的,今晚也給了他教訓。再說了,你也把兄長救了出來,不是嗎?”
蕭子卿深深的望了沈清影一眼,眼中有着詫異。
沈清影此刻的語氣很平和,如同是商量一般的語氣,這讓蕭子卿出乎意料,他向來與沈清影都是以一種交易的關係存在,幾乎沒有像現在這樣,猶如妻子勸慰丈夫一般的語氣。
面對着蕭子卿此刻灼熱的目光,沈清影怯怯的垂下了首,不與他直視。
她不知道蕭子卿此刻在想什麼,以爲他是不應允,便繼續道:“無論如何,他曾經在金陵城外也救過我一命,現在你就讓他回去,也當是我報恩吧!”
蕭子卿聞言,沉思了一瞬,便也頷首應允了。
“我送送他吧!”沈清影淡淡的道,在蕭子卿再次頷首的時候,她也讓張勳跟着她走出了這秦淮樓。
當穿過花廳的時候,年對着金陵堂的那些人的時候,張勳心中有說不出的恨,卻也有着無比的寒意。這些人得以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幹掉了他帶來的全部的人,足以見其能力了。
一路穿過這些殺氣騰騰的人,就連是起來也心膽發顫。
出了秦淮樓,外面夜色已深濃,深許的寒意讓張勳的驚顫也暫時冷卻了下來。
“沒想到,你還是顧念我倆的情誼的……”張勳在這
一刻感動不已,一抹鼻涕一抹淚的,一惡鬼大老粗如此的模樣,份外的滑稽。
沈清影卻矯正他,“我與你之間一直以來都只是誤會,我只是感謝你當初暗中幫我,使我的命得以保存了下來,現在,我算是還了你的恩情,以後不欠你的了。”
說着,她的聲音也頓了下來,道:“還有,以後還是多多遏止一下錦繡格格吧,蕭子卿說得沒錯,這裡是金陵,不是北平,你好好守住南京,就是最大的本分了。”
張勳雖說被沈清影如此的話給拒絕得遍體鱗傷,可是聽到沈清影如此爲他着想,他更是淚流不已。
“你我萍水相逢,如此地步,已經夠了,以後各自好自爲之吧!”沈清影依舊淡淡的,在這個金陵中,她也是如履薄冰。
擡首望,在雲層之間,有小雪依稀落下,映着秦淮樓前的彩燈,原本潔白的雪,在此刻彷彿鍍上了一層色彩一般,絢美無比。
只可惜,一沾染到她肩膀上的時候,便消融。如同她的命運一般,只怕紅顏自古,都薄命罷了!
張勳從懷中,掏出了那方在郢城時,打下鴿子的時候的那方絲絹。
“我們,不是萍水相逢,但是……恐怕以後也是萍水相逢了。”張勳哭得難看,將這方絲絹交給了沈清影,心痛無比。
“其實早在他射下那鴿子的時候,我想……我們就會緊緊的聯繫在一起了。清影,多好聽的名字。”他說着絲絹上的繡字,緬懷無比。
沈清影卻震驚了,顫顫的握着那方絲絹。
此時此刻,她的心……也在滴血!
“他……原來從沒收到過我的信。”她的淚滑落,在這風雪夜,過分冰冷,心也如是。
張勳只能離去,獨剩沈清影靜靜的站在這秦淮樓的樓前,她靜看着張勳一路直前的背影,那麼的蕭瑟。
卻原來,早在那麼久之前,她的念想早就該斷了,她與靳少寒之間,只能怪命運的作弄。
回首時,秦淮樓的側邊上的那棵老樹下的身影,卻讓沈清影頓時全身血液都凍住了的感覺。
“少……少寒。”她詫異的看着那站在老樹下的靳少寒。
如此風雪,如此夜。
他與她,卻再非初見時的那般光景。如若是,人生若只如初見。
那……該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