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的番山陷入混亂。
南越王阿古斯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水牛部和魚部領的頭,其他諸部都在跟着他們叛亂。”
當親信慌張的前來稟報時,阿古斯勃然大怒。
“秦人要滅亡我們的種族,佔領我們的土地。在這種危急的時候,我正要帶他們離開這裡,讓他們在秦人的兵刃下保住部族。他們居然敢不識好歹,還要反叛我,賤種!真是可惡!”
阿古斯怒吼着,滿嘴的黃牙在火把照耀下顯得格外瘮人。
親信急迫道:“大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諸部叛亂的人數太多了,又是突然襲擊,我們的人擋不住啊。”
南越諸部中以蛟部最爲強大,但之前秦軍突襲番禺城,將他們留守在這裡的人殺了不少,實力略微衰弱。
今晚又是突然被其他部族偷襲,在沒有防備下,許多蛟部勇士措手不及當場就被叛亂者殺死。
至於部族裡的老弱婦孺,或是同樣被殺,或是慌張的往黑暗中的林子裡鑽。
阿古斯現在所處的形勢很不好。。
“阿屠骨呢,他的虎部勇士在哪裡!”
阿古斯大吼着,讓人去通知阿屠骨,然而很快就傳來一個不利的消息。
虎部首領阿屠骨在叛亂髮生的時候,眼見叛亂的部族數量太多,聲勢太過浩大,居然在第一時間帶着他們虎部的人跑了。
如今留在番山遭受諸部圍攻的只有蛟部。
“阿屠骨這個賤種,我就該敲碎了他的腦袋,把他腦袋裡面的東西全部吃光!”
阿古斯憤怒的咒罵着。
此時,隨着蛟部勇士的節節敗退,一道道吶喊聲正伴着夜風傳過來。
“殺死暴君阿古斯!”
“砍了阿古斯的人頭,爲我們死去的族人報仇!”
叛亂的越人正在向他們這裡接近。
“放棄女人和孩子,衆勇士跟我走,我們去西甌!”
阿古斯當機立斷,直接放棄那些才從番禺城裡被秦軍放出來的族人,選擇了戰略性撤退。
王城沒了,族人沒了,他的南越國也沒了。
但只要自己活着,那就足夠了。
“賤種們,等着吧。等着我阿古斯回來向你們復仇!”
他向着無數火把閃耀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然後帶着護衛他的上百人徑直往西邊逃去。
黑夜,是諸部叛亂的好時機,同樣也爲阿古斯的逃跑做出了最好的掩護。
不過叛亂的諸部首領在知道阿古斯帶人跑了後,立刻下達了追擊的命令。
“阿古斯這個暴君一定是去投靠西甌了,鯊恩,你帶人順着通往西甌的方向追上去,一定要抓住他!”
水牛部首領阿度將追擊阿古斯的任務,交給了魚部的鯊恩。
因爲鯊恩的父親,上一任魚部首領正是被阿古斯所殺,還當衆燉來吃了,這樣的仇恨,足以保證鯊恩不會將那個暴君放走。
“放心,我一定將那暴君的腦袋砍下來,我要親手將他的肚子劃開,看看那骯髒的肚腸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鯊恩咬牙切齒,立刻帶着魚部的人追了上去。
天光漸明的時候。
在番山西邊的一片林中,這些魚部的追兵發現了一支足有三千人的軍隊。
看着前方梅氏越人手持弓箭或是短劍,一臉戒備的模樣。
鯊恩大叫着解釋:“我們不是敵人!我們魚部和水牛部,還有許多部族都已經和暴君反目,願意投靠秦國,現在正追殺阿古斯!”
一片寂靜,緊接着對面的梅氏越人大笑起來。
族長梅採陪着一個秦人青年走出來。
那青年穿了一身皮甲,身上盡是在林間奔馳時留下的髒污和落葉,但一雙眼睛卻明亮的如同星辰。
“很好,你們願意歸附我秦國,此乃識時務者,這一次當能保全性命。”
青年以略顯生疏的越語開口,轉而又對鯊恩和魚部越人笑道:“不過你們也不用再追阿古斯了,他已經被我韓信所擒!”
話到此處,韓信臉上盡是傲然之色。
他預判了阿古斯逃遁的方向,於半路截擊,當場將南越王擒獲!
……秦始皇三十四年,十二月下旬。
秦國上將軍趙佗率領大軍渡過東江後,一路推進到南越王城番禺附近。預料中的南越人拼死反撲沒有出現,迎接他的是連續的好消息。
秦將殷通佔據番禺城後,頂住了南越人的攻擊,並使得他們陷入缺糧危機。
而韓信率兵攻破老羊部和黃狗部防守的嶺北通道,南下威逼南越人,進一步激化了南越諸部之間的矛盾。
就在南越王阿古斯想要帶部撤往西甌時,南越諸部之間爆發了一場“大起義”。
諸部混戰一日夜,傷亡者甚衆。
其中南越蛟部被殺者數千人,屍體遍地,血流成河。
除了被俘虜的蛟部女人外,只要被發現的蛟部男子基本都是當場斬殺,甚至就連男童和老人都沒有放過。
這是諸部族被蛟部奴役幾十年後的一場大復仇,他們只有殺光對方的男人,才能抹平這個仇恨。
這種場面就連衆多秦人也看到心驚。
自從長平之戰後,秦軍很多年都沒有再進行過這種大規模的屠殺行爲,老幼不分的大規模屠殺,堪稱毫無底線道德。
甚至有人在聽聞這個消息後,對趙佗建言道:“南越人野蠻兇悍,其兇性遠比閩越和東甌的越人還要強,上將軍當小心爲妙。不如盡數誘而殺之,以絕後患。”
趙佗對此不置可否,相比對南越諸部接下來的處置,他更看重的是另一件事。
他那個小徒弟韓信,居然真立下了一場大功,半道上將逃跑的阿古斯給活捉了回來。
擒王之功啊!
抓了阿古斯這個南越酋首,南越之地,幾乎可以宣告平定了。
獻俘儀式,是在大軍抵達番禺城時舉行的。
秦將殷通帶着樊噲等有功將領站在最前方,他們身後的短兵捧着南越的祭器,還押着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巫師,正準備向上將軍獻納。
在殷通的旁邊,年輕的韓信站的筆直,一臉傲然的站在那裡,似乎相比於殷通和樊噲,他纔是主將一般。
很快,趙佗在酈食其、梅𫓶等一干親衛的簇擁下駕馬過來。
殷通立刻上前行禮道:“末將殷通,不負上將軍軍令,率舟師突襲南越番禺城。一戰盡覆南越舟師,奪取此城,並擒南越大巫及繳獲一干器物珍寶,以獻上將軍。”
趙佗頷首,微笑道:“殷將軍辛苦了,此戰殷將軍奪取對方王城,逼迫南越人回援,使得我大軍得以順利渡江西進,此乃大功也,吾當如實向皇帝稟明,以顯殷將軍之能。”
殷通臉刷的一下漲紅了。
上將軍不僅誇他大功,而且還說要向皇帝稟明,這可是飛黃騰達的好機會啊。
殷通忙拱手道:“此戰多虧上將軍運籌帷幄,將南越人盡數誘到東江附近,末將方能趁虛而入,立此微末之功。一切皆是上將軍的功勞。”
趙佗飽含深意的看了殷通一眼。
等百越平定之後,他自然是要回關中去享福的。到時候這南方的幾個新設立的郡縣,勢必還要留一位大將鎮守,以免出現越人反覆的情況。
這殷通看上去就很不錯嘛,行事穩重,還跟着馮無擇在越地待了那麼多年都沒有遭水蠱毒害,應該能當此大任。
趙佗微微點頭後,又看向另一邊的韓信。
韓信立刻激動上前,大聲道:“下吏韓信不負上將軍期待,率梅氏越人突破南越人封鎖,自嶺北而下,擒南越王阿古斯以獻上將軍。”
“好!”
趙佗讚了一聲。
因爲韓信是自己的徒弟,他不好當着諸將的面大肆稱讚,只是含笑點頭。
對韓信來說,這一個“好”字就夠了。
別看上將軍只說了一個字,但裡面蘊含的認可之意,讓韓信整個人都充滿了信心和力量。
作爲天下名將武功侯的徒弟,他韓信初上戰場,沒有丟老師的臉!
“上將軍,此人就是南越王阿古斯!”
韓信平靜下來後,又連忙讓身後的秦卒押着一個壯碩的越人男子上來。
“吼!”
阿古斯張口,對着戰馬上的趙佗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被擒獲的過程中,阿古斯與秦卒相互搏殺,身上有許多傷口。
此刻一怒,傷口崩裂,滿身血水直流,更顯得野蠻而可怕。
看着眼前這個披頭散髮,紅着眼睛,張口露出滿嘴黃牙,噴出各種氣息惡臭的男人。
趙佗的眉毛深深皺了起來。
“南越王……就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