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草原上的狂風在呼嘯,北方的大地在燃燒。
在遠方刺目的火光和煙霧的映襯下,兩支騎兵在草原上相對而立,相互之間瀰漫着肅殺緊張的空氣。
兩方對立,遊牧之民這一方卻顯得有些畏怯。
這些遠奔數十里而來的匈奴人,不由自主的吞嚥着口水,坐下的馬兒一邊噴吐着白氣,一邊焦躁的邁動馬蹄踱步。
在他們的對面,是一個巋然不動,如同山嶽般的騎兵方陣。
“秦軍!”
頭曼單于狠狠吸了一口灼熱的空氣。
他猜對了!
這場草原大火果然是秦軍放的!
趙佗趁着匈奴夜襲秦營的時候,偷派秦軍騎兵來襲擊草原深處,並放火燎原,一切都和他猜測的一樣。
唯一的不同,就是頭曼單于估算錯了秦軍的數量。
本以爲放火的騎兵不過百騎,千騎,最多不過萬騎。
但眼前的秦軍騎兵卻是數量龐大,他們按照整齊的陣型排列,遠遠望去,有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頭曼單于有些迷茫。
他望着對面的騎兵方陣,雖然後方的騎兵被前面的人擋住,只能看到人頭攢動,看不清具體的數量和模樣,但以他過往經驗來看,對方至少有兩萬五,甚至是三萬騎以上!
頭曼單于想不通這個問題,秦人哪來的這麼多騎兵?
“大單于,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右大將伊韓邪駕馬到頭曼身側,自從他在大河邊被秦軍擊破後,便一直跟隨單于行動。
“該怎麼辦?”
頭曼單于也問了自己一句,他回頭看去,只見後方亂糟糟一片。
雖然匈奴加上月氏有八萬騎之衆,但他們這一路在夜色中狂奔過來,不可能保持陣型。
整個隊伍拉長成了一大串,王庭精銳和右谷蠡王部奔在最前方,左谷蠡王和其他小貴族的部衆則是在中間,最後方是兩萬月氏騎兵,從前到後足足綿延了一二十里。
而且因爲長途奔襲的緣故,不管是人還是馬全都累的喘氣,這種狀態下的戰鬥力可想而知。
秦軍放火後,以數量巨大的騎兵方陣在中途列陣,一副等着他們到來的模樣,這打的是個什麼心思,更是昭然若揭。
擺在頭曼單于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打,以匈奴騎兵現在全軍疲憊,又未集結的狀態,軍力上不佔優勢,勝利的機率不高。
逃,一旦頭曼單于帶人逃竄,秦軍必定掩殺跟隨,以匈奴人現在的狀態,只要開始逃跑,就再沒有戰鬥反抗的機會,只會像被狼追逐的羊羣一樣,一路被秦人殺戮。
“不,我還有選擇。”
頭曼單于一咬牙,指着秦軍騎兵後方,一處小土堆上飄揚的華麗帥旗,以及那帥旗下的幾個騎馬的身影。
“這支騎兵的統帥就算不是趙佗,也肯定是他麾下的大將。派人過去告訴他們,只要秦軍答應不殺人,我們願意下馬投降!”
伊韓邪和剛剛騎馬過來的須卜當等人都驚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秦軍剛剛放火燒了你頭曼的老家,結果你看到秦軍騎兵不想報仇就算了,還當場投降?
頭曼單于低吼道:“這是在拖延時間,不管他們相不相信,至少使者來回之間,能爲我們的勇士和馬匹贏得一些休息時間,同時等待後方的軍隊到達。”
“秦軍最多就三萬騎,等我八萬騎抵達,哪怕草原勇士疲憊,在這草原上以八萬打他三萬,難道還會輸嗎?”
聽到這話,須卜當眼前一亮。
好一個大單于,果然狡猾又奸詐!
然而現實情況是,還沒等匈奴人再次派出詐降的使者。
秦軍的騎兵大陣就動了,根本不給他們機會。
只見在陣陣呼喊中,最中間的秦軍騎兵往兩側分開,露出一條通道。
隆隆馬蹄聲響起,一隊全身人馬俱披甲的重裝騎兵自陣中緩緩踏步而出。
其前進的方向,正是單于鷹旗所在。
於此同時,秦軍騎兵大陣開始分散,進攻的鼓聲已經敲響。
在騎兵方陣的後方,秦軍專門選擇的一處可以眺望遠方的小土堆。
上將軍帥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趙佗舉着千里鏡,注視着遠處那個頭戴鷹冠的男人的表情。
“嘿嘿,頭曼現在肯定很驚訝吧,沒想到我大秦的騎兵就在這裡等着他自投羅網而來。這傢伙可真是一頭蠢狼,如今我軍以逸待勞,正好一擊破敵!”陳平興奮的搓着手,嘴裡不停嘀咕着。
這是他參與的規模最大的一場騎兵戰鬥,甚至超過了之前的秦月之戰,自然十分激動。
趙佗放下千里鏡,以肉眼打量着遠處的戰局。
秦軍騎兵在鼓聲中開始變陣,以五百重裝騎兵爲箭頭,一萬秦軍輕騎跟隨,從正面發起攻擊。
隱藏在方陣後面的兩萬月氏騎兵,收到命令,自後方奔出,分爲兩翼,一個方向一萬騎,從左右兩側開始對匈奴人進行包抄。
趙佗打量着匈奴陣中的那杆華麗鷹旗,輕笑道:“頭曼太着急了,他心憂頭曼城和族人牲畜,衝在最前面,這一來倒是給了我擒賊先擒王的機會。只要先破他的王庭大軍,將他擒殺,其他的匈奴人不過是一盤散沙。”
說着,他轉頭看向北方那燒紅了的天空。
這場大火,正是他誘惑狼王歸來的陷阱。
攻敵所必救,正是兵法之奧妙。
與此同時,面對秦軍突然發動的攻擊,頭曼單于和伊韓邪、須卜當等人都愣住了。
不只是因爲他們的計劃出現了問題,更是因爲他們看清了從秦軍騎兵後方奔出,向左右兩側奔行,欲要包抄他們的騎兵。
那赫然是一羣身穿皮裘,頭戴氈帽的草原牧民。
伊韓邪目瞪口呆:“月氏人!”
須卜當叫道:“秦軍收編了月氏!”
疑惑得到了解答,他們終於知道秦人爲什麼會有這支數量龐大的騎兵了。
但同時,新的憂慮也爬上了頭曼單于的心頭。
秦軍中有大量的月氏人效力,那投靠匈奴的蘇迦莎及她麾下的兩萬月氏騎兵就要打上一個問號。
頭曼單于面黑如炭,感覺到心臟一陣陣刺痛。
他的大閼氏,有問題!
不過這想法只在腦海裡存在了一瞬,就被他拋了出去。
面對秦軍發動的攻擊,先活下去再說!
“須卜當,想要活下去,就帶人給我往前衝。秦軍的騎兵不是我草原勇士的對手,從正面擊破秦軍的騎兵,將那杆秦旗下的人抓住或是殺死,我們就能活!”
頭曼單于厲聲大叫,手指秦軍騎兵的後方。
右谷蠡王須卜當臉色陰冷。
他和頭曼單于的部衆奔行在隊伍的最前方,此刻面對秦軍發動的攻擊,自然是首當其衝,逃都沒地方逃,如今想要活下去,恐怕真的只有往前衝了。
在須卜當看來,秦人的騎兵雖然看上去威勢驚人,又是以逸待勞,但他們依舊有着一個致命的弱點。
馬術!
在自小騎羊射鼠,長大縱馬逐狐的匈奴人面前,秦軍的騎兵實質上都是些騎馬步兵,正面騎馬交鋒,絕不是匈奴勇士的對手!
他深吸了口氣,舉手大呼道:“須卜部的勇士,隨我衝鋒!擊破秦軍,擒殺敵將!”
“殺啊!”
匈奴人眼見被秦軍包抄,一個個血性大發,跟着須卜當開始縱馬衝鋒,向秦軍騎兵迎了上去。
他們這些馬背之民,要在草原馬戰中堂堂正正的擊敗秦軍,教一教秦人什麼叫做真正的騎兵!
……
自秦軍與匈奴前鋒交戰的地方往南十里左右,兩萬月氏騎兵正在前進。
他們吊在左谷蠡王烏鹿虛隊伍的後方,正慢騰騰的奔行,速度不快,使得馬力略有保存。
他們在等待着一個信號。
片刻後,數匹快馬從前方奔來。
這是貴女蘇迦莎派到前方去探查的哨騎,他們帶來了最重要的消息。
“貴女,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