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墨淡淡的看著白沉:“違背公子的命令,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白沉回頭似乎看了一眼遠處,然後纔是回過頭來,無所謂的笑:“他即是讓我動手,本就不欲殺那荊天明。”
“至於我要面對的……呵……”白沉舔了舔嘴脣,語氣輕蔑而嘲諷:“又有誰會在乎呢?”
——“怎麼會呢?如果你受傷呢,至少我會擔心……”
——“我們是朋友,是兄弟啊!”
而現在,自己終於又是一個人了。
這樣,很好。
……
冥落淡淡低眸看著白沉,聲音淡漠:“你應該清楚,一個無法殺人的殺手,意味著什麼? ”
白沉微微勾了勾脣角:“一個不能殺人的殺手,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他的聲音帶著輕輕的笑意,調侃而又諷刺:“白沉,甘願受罰。”
冥落微微偏了偏頭:“你不該放過荊天明,至少不應該放走。”冥落的手,輕輕拂過靜靜站立在他手臂上鷹。
“可事實是,我已經放走了他。”白沉卻是淡淡的看向冥落:“荊天明畢竟身懷孤字令,按照影夜的規律,我可以殺死他,卻不能抓走他。”
“你是在和我講規律兩個字麼?”冥落依舊沒有擡頭,只是逗弄著手臂上鷹。
“屬下不敢。”
“不敢?”冥落輕輕的笑了:“我怎麼覺得,白分明是,膽大包天呢!”
“還記得墨鴉麼?”
聽到“墨鴉”兩個字,白沉眉頭微微一顫,墨鴉雖然並不是十二長老之一,但卻基本是自小就被帶在公子身邊的。
“不聽話的下場。”冥落輕輕的爲鷹梳理著羽毛:“鳥這種生物,一旦被人馴服,也就失去了飛上藍天的力量。”
“哪怕,它自以爲,自己的羽翼已經豐厚,翅膀已經足夠堅硬,但依舊飛不出,馴養者的爲它鑄造的牢籠,強行飛翔,最終只會……”
“自尋死路。”
“爲了一個所謂的朋友,一個認識了不過幾天的女人,將自己的命葬送進去……”冥落眸子似乎輕微的擡了擡:“愚蠢。”
“這兩個字,是你當初對他的評價。”
白沉依舊在笑:“即便到如今,我也不覺得這個評價有什麼錯。”五年前的他看墨鴉,覺得他愚蠢,五年後的自己再看墨鴉,依舊覺得他愚蠢。
但是,這並不妨礙自己做出同樣的選擇。
白沉卻是滿不在乎的輕輕笑了一下:“實際上,公子對公子月,也一樣下不去殺手吧。”
“我聽過一句話,當一個殺手,對這個人第一次下不去手,以後也就殺不了那個人。”這是無影所說的,對非墨。
因爲非墨第一次遇到無影的時候,便沒有殺她,所以在以後的歲月中,無論發生了什麼,實力相差如何。也許無影會死,卻一定不會死在非墨的手中。
冥落的眸子輕微的眯了眯,半響纔是移開眸子,微微靠在椅子上:“那不一樣。”
“不一樣?”白沉嗤笑一聲:“有什麼不一樣。”
“對於公子而言,公子月是一個有意思的人,她的出現給公子的生活帶了一些的不一樣,她的做法常常會超出公子的預料,於是公子的生活出現了變化,不像以前那麼死氣沉沉,充滿了枯燥。那種未知,那種隨時都充滿了變化,那種自己無法掌握,甚至連自己都開始無法掌握自己的感覺另公子感覺新奇,所以不想失去。”
“所在在很久以前,在公子明知道公子月會成爲您的心腹大患的時候,還是放走了公子月。”
“而對於我而言。”
“天明也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和公子月帶給公子的新奇感不同,那小子又傻又笨又天真,爲了那所謂的什麼‘俠之道’,擺明了一副,縱使天下人負我,我決不負天下人的態度,何其可笑。”
“可是……”白沉忽然擡起頭輕輕的一笑:“正如公子一位嚐到了新奇的感覺而不願意再回到以前的枯燥無味。”
“只要感受過陽光照射的溫暖的人,便不會再願意回到那樣一個冷冰冰的世界。”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假如我不曾見過太陽。
“那樣的一個人,只要認識了,就不會願意讓他死。”
墨鴉不曾見過光明,可是他想讓另一個人見到,所以他死了。
他曾見過光明,所以,他便不忍讓那抹光明逝去。
“所以,一切後果,沉願意,一力承擔。”
“你承擔的起麼?”
“總要試試。”白沉依舊在笑,很輕很輕的在笑。
冥落淡淡道:“你能救下他一次,未必能救下第二次,他還是會死。”不是在你手中,也是在別人手中。
“孤字令。”
冥落搖了搖頭:“他保不住的。”那個孩子和殘血相差太多。
當然,若不是如此,白沉也不可能動搖。
“未必。”白沉卻是搖了搖頭:“他雖然天真,但卻不是真的迂腐而不知變通,不知人心險惡。不如……公子便拭目以待。”
“如果他能保住孤字令,等他想離開之時,公子便想對公子月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冥落偏了偏頭,似乎在思索,半響後纔是輕輕笑了一聲:“好。”
“不過……”冥落微微舔了舔嘴脣:“你違背命令,需要去內廷領罰。”一邊說着,冥落站起,從座位處一點點走了下來:“荊天明爲鬼谷弟子,也是不爭的事實。在這裡鬼谷弟子會受到什麼待遇,你應該清楚。”
“我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否則,內廷會親自出手。”
“是。”
……
“後來呢?”姜堯問道。
天明微微斂眸:“我找了個地方,養了三天的傷,回去之後,卻沒能找到紫衣姐姐,然後我收到了白沉的傳信。”
“紫衣姐姐,還有黎玥姑娘他們,都在他的手中。我想要救他們,就要一個月後光明正大的走進聞蘭亭。”
“而想要光明正大的走進聞蘭亭的方式只有一個,保住孤字令。”
“所以……我保住了。”天明的語氣極淡,彷彿保下那枚孤字令對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甚至僅僅像是喝水吃飯一般的不值一提。
但是,每一個影夜的人都知道,這位少年是如何保下孤字令的,那完全被血跡所浸透了的聽潮軒,連那一段時間,都被血色浸透。
那個時候,他第一次知曉,原來荊天明放下那種“仁慈”,竟然是可以做到那麼狠的。
“然後,我去了聞蘭亭,白沉也將紫衣姐姐他們送了回來。”
“再然後,我就喝下了那瓶毒藥。”天明揚起脣輕輕的笑:“姐姐的藥解不開那毒。”
“原本有一顆,可能會有用,但是被我給用掉了。”用給了白沉。
可惜,他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一年前,他喝下那瓶毒藥,卻發現唯一可能能解開身上之毒的解藥,已經用給了白沉的時候,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有沒有後悔?
又或者,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也要用到那枚解毒丹的時候,還會不會將那枚解藥給白沉。
可顯然,他沒有預知的能力,所以將藥給白沉的時候只想到物盡其用。喝下毒藥後,也只是簡單的想了一下,他還沒有成爲真正的大俠,沒有救出月兒,再見到大叔和姐姐就死了,有點可惜。
可他並沒有死,他忍着五臟六腑裡翻涌着的絞痛,一步步走出聞蘭亭。
想着,也許自己運氣好一點,像大叔或者衛莊那樣。不外乎就是白個頭發,受個十幾年的折磨。
當然,那也不一定,大叔的毒就是姐姐解的,沒淮自己出去,見到姐姐了就能解了,不用等個十幾二十年。
自己把藥給白沉的時候,白沉在想什麼呢?
是不是在笑,真是個傻子。
好吧,也許白沉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藥,那就……以後也不要告訴他……否則,他會越發的覺得自己蠢得無可救藥。
“所以說起來,還要多謝堯神醫你的救命之恩。”他本以爲自己會死,帶着那麼多的遺憾,死在影夜城中某一個冷冰冰的小巷。
可是,再一次睜開眼,他已經回到了聽潮軒。
眼前之人告訴他,他的毒已解。
再後來,他百毒不侵。亦如大叔,衛莊,還有姐姐。
姜堯淡淡斂眸:“那毒本身也不會致命……”
“頂多廢了一身經脈武功。”
“當然比起普通人還是要強上些的,太弱的人,還是會死。但是不能用內力,也不能過於用力,日常生活還是可以的。當然也有很多東西不能吃,過涼的,過熱的,油的,辛辣的,腥的,甜的,還不能喝酒。哦,對了,還會有些畏寒,浸到骨子裡的那種。應該每晚的時候還會有些痛,天越冷越痛,骨頭如同浸泡在冰水中,但血液卻是沸騰的。”
天明嘆道:“那還真慘。”普通人在影夜是活不長的,而且連口腹之慾都不能有的話,對於他而言,就更是糟糕無比的事情,更不要說後面那些描述,不過聽起來,沒有他一年前,解毒的時候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