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晚伸出小手捂住了耳朵。
她不要相信他的愛,因爲他的愛連她的孩子都容不下。
她不信他!
可心底還是忍不住輕輕一悸。
風晚不跟他去醫院,哪怕司弈宸說了只是去做個常規的檢查。
最後男人取走了她一小管血,趁她還沒醒。
這天早早的,曲怡夏便又把villy送過來了。
“弈宸,希望不會太麻煩湯嬸他們。我已經在着手幫villy找個保姆了,在此之前,可能還要多麻煩你幾次。”
司弈宸沒說什麼。
villy想跟着他一起去上班,他順路把她帶走了。
先去的醫院。
小姑娘被紮了手指頭抽血,這讓她險些哭出來,但看到爹地也被紮了,她也就不嚷着痛了。
司弈宸去公司途中給小姑娘買了麥芽糖,villy吃了覺得好吃,對司弈宸又是親近了幾分。
“爹地,你要工作了嗎?”
“嗯。”
“那villy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
司弈宸讓季恬找了點玩具給小丫頭邊上玩去。villy還算老實,一直乖乖玩自己的,沒在司弈宸辦公的時候打擾他。
風晚覺得腹部有些疼,疼得她額角都冒了冷汗。
她下意識想找司弈宸搭把手,可男人已經上班去了。
最後等她好不容易爬起來,肚子卻不那麼痛了。
她下樓後吃了早餐。
未幾接到國外的一通來電。
打來電話的是風芊。
“晚晚,最近過得好嗎?”風芊的語氣間洋溢着陽光的味道。
風晚認真想了想,“有好有壞。”
兩人扯皮了有一陣子,之後風芊沉寂了下來。
“芊芊,發生什麼了嗎?”風晚有點兒不安。
風芊深吸了口氣,這才故作輕鬆着道:“晚晚,顧音寧回華夏了。”
風晚一時無言。
“她的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雖然我哥幫她找了全美最優秀的醫生,但她……她說很懷念自己生長的城市,醫生也建議讓她隨心所欲地過完僅剩的日子,所以……”
“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了嗎?”風晚喃喃,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有什麼樣的情緒纔是對的。
一股陌生的悲哀,在她心內漸漸擴大,形成了陰影。
半響聽風芊道:“她已經在飛機上了,預計今晚就會抵達江城。晚晚,你想見見她嗎?不管怎麼說,畢竟……嗯……”
“好。”
午後便開始下雨了,這座城市已經有兩個來星期沒下過雨。
傍晚的時候天上出現閃電。
風晚坐在車裡,突然出聲,“傅大哥,以前我的國語老師讓我做國內的題目,我記得那時候很多題喜歡問,作者描寫環境是爲了什麼?”
車子此時停在了一處紅綠燈前,傅旭洲靜靜聽她說。
風晚笑了笑,略顯蒼白的一笑,“我不知道是爲什麼,但我知道但凡這種題,答案無非那幾個,烘托氣氛,爲後文即將發生的事情做鋪墊等,就像現在這樣。”
風晚頭上戴着個毛茸茸的帽子,手頭還拿着個帽子。
這是她頭一回正式見到顧音寧。
以前,她只在相片上看到過這個羸弱的女孩。
傅旭洲坐在風晚身邊,負責搜索顧音寧的身影。
航班已經抵達了,顧音寧的行李想來也不會太多,他們不必等很久。
時間過去七分鐘後,風晚看到一道素白身影朝自己走來了。
那是——
“你好。”顧音寧筆挺地站立着,她的目光注視向風晚。
風晚頭一回見到一個女孩子,將身子站得這樣直,彷彿是一種深入骨髓的信仰,就像是……軍人。以至於讓人一時間無法將她和‘心臟病’這樣慘白的字眼聯繫到一起。
“你好。”風晚站起了身,看到面前和自己,近乎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但自己的臉還有幾分血色,顧音寧的臉,即便化上妝,也遮不住那種從心口處溢出來的脆弱。
風晚試探着上前了一步,發覺兩人連身高都一樣高。
“我……”風晚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帽子,“這是我特別喜歡的一款帽子,我帶了一個,想給你。”
“好。”出乎意料的,顧音寧很好說話,她伸出手,風晚看到她的指甲是很淡很淡的顏色。
“我給你戴上。”風晚控制住自己想吸鼻子的衝動,走前一步,將熊貓造型的帽子扣到顧音寧的腦袋上了。
顧音寧擡手摸了摸,之後淺淺的笑意在她的瞳眸深處漾開。
“只有你一個人嗎?”不知道聊點什麼好,風晚看了看她身後。
“還有我的一個朋友,他去取行李了,我在這等等他。”顧音寧的音量幾乎都維持在一個調上,不會驟然升高,也不會降低。就彷彿,這是最適合她的一個音量,波瀾不起,不會加重她的病情。
風晚讓她坐下了。
人流匆匆的機場,浮光掠影。
天已經暗下來,兩人一個戴着小老虎的帽子,一個戴着熊貓的帽子,時不時會吸引過路人的視線。
“你……有什麼打算嗎?我是指,回來江城後。”風晚的聲線,不自覺地輕柔。
顧音寧看着前方的人羣,悄然靜謐地微笑,良久才道:“我很想念哥哥。”
風晚這才發現,顧音寧連微笑時的神情,都和顧措無比相像。
她終於想起顧音寧的站姿像誰了。
像顧措。
“你一定會見到他的。”風晚儘量輕快地道。
顧音寧看了她一會,點頭。
“我可以叫你晚晚嗎?”顧音寧想了想,解釋道:“因爲我不想叫你姐姐,我只有哥哥。”
“好。”風晚一口應承。
足足等了二十分鐘,顧音寧口中的那個朋友纔過來了。對方是個華裔,顧音寧說他負責跟進自己的身體狀況,一直到她……死亡。
風晚倏然便畏懼起了‘死亡’這樣的字眼。
顧音寧走路的速度很慢,風晚跟着她的步調走。
出到外邊時看到雨勢漸小,顧音寧真心實意地吃吃笑出聲:“下雨了,真好。”
“我離開江城的那天,天上也下了雨。”她說着,拒絕華裔醫生的傘,自己走入了雨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