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蝶這幾天很忙,確切的說,是忙着找場子,她騎着紅紅滿桐城轉了個遍,最後,終於相中了一處地方,就是上次她參加花魁大賽的那地。地方敞亮,還處在城中心,四下裡交通順暢,周圍商鋪雲集,很容易積聚人氣。
但是,這裡是開展花會的故地,樂小蝶想要在此辦事,恐怕是有些難度,她要做的事,非要把花會布展的地方拆了重建才行,因爲她想成立一個馬戲團!
這是樂小蝶反覆思考才決定的事情,樂家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那些老弱病殘的馬兒了,這樣的馬做什麼也不頂用,但是編排馬戲倒是可以的,利用各匹馬的特點和長處,訓練它們表演不同的節目,也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樂小蝶是一打定主意就一定要幹成的主,她看好場子後,立刻備了厚禮去了孫縣令的家中,孫縣令剛好退了堂回來,聽說樂小蝶來訪,不由眉頭一皺,以爲她是來催樂家案件的事,到現在四五天過去了,案情毫無進展,那些黑衣人就好像從天而降一樣,沒留下一絲一毫的線索和證物,兒子孫璃珞每天都來催促,孫縣令心裡着急,卻毫無辦法。
如今樂家有難,他怎麼說也是樂家親戚,不能袖手旁觀,儘管心裡不樂意,還是讓人帶了樂小蝶進來。
樂小蝶見了孫大人恭敬的施禮,孫縣令擡眼望去,只見樂小蝶身穿翠色八幅繡裙,外罩月白色輕紗罩衣,整個人精精神神宛如一棵翠竹,絲毫沒有被樂家的災難打倒,反而多了些成熟和內斂,除了形容比上次見到消瘦了些,樂小蝶反倒出落的更加秀美。
當下,孫大人微笑道:“小蝶,你來找叔父可是有事?”
樂小蝶頷首道:“樂家遭此大難,幸而有大人幫忙,小蝶心內感激,特來致謝!”
孫縣令聞聽,輕舒一口氣,和藹笑道:“小蝶客氣了,我和令尊是兒女親家,又相交多年,幫助樂家是我應該做的,我還是桐城的父母官,樂家出了這麼大的事,與公與私我都責無旁貸,小蝶不必言謝!”
樂小蝶聽了,忽然水眸含淚,又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道:“樂家如今家業盡毀,財物具失,父親離奇失蹤,樂府恐怕不久就要破家離散,敗落無存!”
“什麼?樂兄離奇失蹤,小蝶,到底怎麼回事,你快快講來!”孫縣令聞言很吃了一驚,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急急的追問樂小蝶,滿眼的疑問和不可置信。
樂小蝶就把樂老爺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孫縣令聽完,沉默不語,隨後道:“那小蝶姑娘意欲如何?”
樂小蝶再次施禮道:“樂家產業毀於一旦,生活無以爲繼,小蝶雖是女流,卻是樂府嫡女,該當承擔養家的責任,因此,小蝶想要創辦一個馬戲場,娛樂大衆,賺取薄金,以養家餬口!請大人支持!”
孫縣令聽完,對樂小蝶的決定頗感意外,他遲疑道:“小蝶,你是巨賈之女,大家閨秀,難道要學那些戲子雜耍,賣藝過活,豈不讓桐城的人議論笑話?”
樂小蝶正色道:“唱戲,雜耍,都是正當職業,憑本事掙錢,有何下賤之處?我並不想打場子賣藝,而是成立馬戲場,專門在一處售票表演,對手下的藝人統一管理,自然比那些四處漂泊的藝人要正規一些,檔次也要高一些!”
孫縣令對樂小蝶的打算頗爲吃驚,這丫頭腦子裡都塞了些什麼,居然有這麼些道道?他看到樂小蝶認真的樣子,不由有了幾分興趣,揚眉道:“說說你的打算吧,要我幫你什麼忙?”
樂小蝶粲然一笑,心裡對孫縣令也是頗爲佩服,果然是一城之長,一下子就猜透了她的心思。於是也不隱瞞,把想要將花會場改修成馬場的事情一說。
孫大人聽完,立刻搖頭道:“花會場由來已久,桐城的花會名揚大燕,你把場子改了,以後還怎麼開展花會,這事萬萬不行,你再做其他打算吧!”
樂小蝶對孫大人的態度早有準備,微微一笑道:“大人,我把開展花會的場子修改了,並不影響花會的開辦,平時我就用場子做馬戲生意,等到來年花會展出,我便遷出馬戲,讓出場子做花會開辦之用。那會每年只有三五天的時間,平時那場子就那麼閒着,還要派人修繕保養,而我接管後,會定期修理完整,每月我會從馬戲團的收入裡拿出三分之一來上交縣衙,作爲租賃費用,您看,那場子既能發揮它應有的作用,還能增加桐城縣的財政收入,更能讓我樂府有了生活保障,三全其美之事,孫大人何樂而不爲?”
樂小蝶一番話說得孫大人低頭不語,繼而他擡頭看着樂小蝶道:“小蝶,你且回去,我跟桐城的守備和幾個主要人物商量商量,明日此時,給你一個答覆可好?”
樂小蝶忙施禮道:“如此有勞孫大人了!”
辭別了孫縣令出來,樂小蝶在孫府大門口遇到了辦事回來的孫璃珞,看到樂小蝶過來,孫璃珞眼睛一亮,忙上前幾步驚喜的問道:“小蝶,你怎麼來了,是爲了樂家案件的是嗎?”
樂小蝶微微一笑道:“嗯,有事過來問了一下孫大人,謝謝你璃珞,我知道你爲了樂府的事一直奔忙,小蝶不勝感激!”
孫璃珞懊惱的看着樂小蝶,甕聲道:“這不是我該做的麼,小蝶你爲什老和我別那麼見外?再這樣,我……!”
話沒說完,孫璃珞卻住了嘴,他實在沒有可以拿來威脅樂小蝶的,因爲樂小蝶對他根本就不在乎。
樂小蝶淡然一笑,輕聲道:“知道了,璃珞,以後我斷不會和你客氣,我還有事先走了!”
樂小蝶福了一禮,扭頭快步離去,窈窕的身影,靈動如風。
孫璃珞目光癡纏的看着縱馬飛馳的女子,心裡涌起一陣酸澀,這樣曼妙可愛的人兒,他總也追不上她的腳步!
眼眸俺了又暗,他略一沉思,快步向孫大人的房中走去。
樂小蝶回了府,玲瓏一路找過來,見到樂小蝶,遞給她一封信,輕聲道:“大小姐來的!”
聽到姐姐來信,樂小蝶忙拆開看了,面上一喜,繼而又皺起眉頭。
玲瓏疑惑的問:“怎了小姐,可是大小姐有事?”
“嗯,姐姐懷孕了!”樂小蝶低聲道。
“真的,太好了,這是喜事呢!”玲瓏露出一抹微笑。
“我本來今天想寫信給姐姐,告訴她家裡發生的事,請她回來幫襯一二,如今看來,不能夠了,她剛懷了孕,不能受到這麼大刺激!”樂小蝶嘆了口氣道。
“那,那怎麼辦?”玲瓏難過的道,她是心疼小姐居然要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瞞!能瞞多久是多久,我即刻寫封報平安的信,你派人給姐姐送去!”
樂小蝶說完擡頭看了看天空,姐姐,只要你安好,我就心安了!
等樂小蝶把信寫完交給玲瓏,就見阿生過來了,不等他開口,樂小蝶問道:“我讓你出去採辦的十二名女孩子怎麼樣了?”
阿生道:“已經辦妥了,是從得月樓老鴇那裡挑的,按您說的,模樣周正些,並不是最好看的,身段卻是極佳!只是,初始那老鴇不肯賣,後來小的想回來稟告,碰到了孫府的孫公子,他見小的抽頭喪氣的,就問什麼事,小的跟他一說,他便帶了小的又進去,親自找了老鴇談,最後老鴇才同意了,一個姑娘五十兩,最後只收了五百兩銀子。”
樂小蝶聞聽,輕嘆口氣,她不想欠孫璃珞的情,可是如今看來,只能欠着了,他在府門口見到自己卻沒有問她買那些姑娘要做什麼?看來他是想在背後幫她,不想讓她爲難,而她想租賃花會場的事,只怕他也會插手,到時欠他的就更多了!事情已然這樣,樂小蝶只能向下走,她讓阿生將那些姑娘安排到早已收拾好的梨花院裡,再命她們將自己擅長的才藝一一展示一番,樂小蝶暗暗記在心裡,並將她們分了組,有擅長演奏的,有擅長唱歌的,有擅長舞蹈的,還選了一名聲音清脆好聽的,準備培養成主持人。
等安排妥當,又是一天過去了,樂小蝶吃完飯,開始教幾個唱的不錯的女孩子唱歌,都是新世紀裡最流行最火爆的歌曲,女孩子從來沒有聽過,聽着異常的好聽,學習起來就特別認真,等樂小蝶教到半夜,已經大都學的七七八八,再加以練習就成了。
樂小蝶一天沒有休息,累的夠嗆,叮囑了大家好好練習後,她拖着疲憊的身子從梨花院出來,剛剛走了不遠,就見樂芊芊領着翠桃站在路中間,一雙美目滿是清冷之色,靜靜的看着她。
樂小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也懶得理她,帶着玲瓏想要繞過她 ,樂芊芊卻先開口道:“二姐姐真是能幹,把得月樓的下賤女子都招到家裡來了,敢是要把樂府變成第二個得月樓嗎?”
樂小蝶冷冷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樂家的情況,你很清楚,若不想辦法賺錢,只怕維持不了幾個月,你不想和二孃喝西北風,就不要多事,我樂小蝶做事光明磊落,斷不會做那些狗苟蠅營之事,將來你那一百九十九擡嫁妝,必然是乾淨的,你安心做你的樂家三小姐就好!”
樂芊芊聞言眨了眨眼睛,繼而道:“那二姐姐就費心了,只是妹妹的事也許不用勞姐姐那麼破費,樂家已經破敗,孫家定會悔婚,妹妹的心願,只想找個能知心的人就好,並不要那麼多嫁妝,二姐姐不用難爲自己!”
樂小蝶看着樂芊芊,清冷的道:“你還在怪我給你定了孫璃珞?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除了孫家,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家更合適?不管怎樣,你終究是我妹妹,打斷骨頭還連着筋,我斷然不會害了你!
冷家家境複雜,冷浩然的婚事只怕他親爹也做不了主,加上他對你無意,你又如何攀得上?孫璃珞雖然沒有冷浩然沉穩,但是卻也是個可以託付終生的正人君子,也沒有那些紈絝子弟的壞毛病,他既然答應娶你,就絕不會失言,即便他爹阻攔也是不成的。我勸你還是把心思放在該用心的人身上,珍惜這段姻緣。
以你的聰明智慧,要想得到孫璃珞的心,並不難!事關你終身幸福,你可要掂量好了,免得到時候後悔莫及!我話盡如此,你自個好好想想吧!”
樂小蝶說完,擡腳離開,樂芊芊眼眸複雜,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次日,早飯過後,阿生來報,樂成樂管家回來了,樂小蝶多日沉悶的心情稍稍放鬆,她忙去了前廳去見樂成。
不過半月不見,樂成好像老了很多,風塵撲撲的樣子很是疲倦,見到樂小蝶便撲通跪下,哀聲道:“二小姐,是老奴失職,把老爺給弄丟了,請二小姐責罰!”
樂小蝶忙上前扶起樂成,安慰道:“成伯伯請起,老爺之事,天災人禍,我知道你已經做了很多了,我相信爹爹吉人天佑,總有一天會找到他,我送信給你讓你趕着回來,是因爲樂家遭難,我很需要你的幫助,樂伯伯你願不願幫助小蝶,振興樂家?”
樂成聞言,登時激動的老淚縱橫,他顫聲道:“老奴會傾盡全力輔佐小姐,但憑小姐使喚!”
樂小蝶含淚笑道:“有成伯伯香主,小蝶一定會努力把樂家打理好。”
接着,樂小蝶把最近樂家的事物和樂成說一遍,並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樂成聽完,滿面的悽悽之色,沉聲道:“難爲二小姐了!”
樂小蝶卻面色平和道:“想當年,我爹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馬販,風裡來,雨裡去,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纔有今日的成就,誰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做生意的料,沒有努力付出,就永遠不會有回報,成伯伯,謝謝你支持小蝶!”
樂成眼光閃動,懇切的道:“樂家有小姐,是在是老爺之幸,樂家之幸啊!”
樂小蝶頻頻被樂成誇讚,不由紅了臉,想到他回來還沒有見過家人,忙安排阿福帶着他回家團聚。
樂成感慨萬千的走了,樂小蝶坐在椅子上除了一會兒神,玲瓏悄悄走來道:“小姐,孫府的孫公子找人捎了話來,請你過孫府去一趟!”
“知道了,你跟來人說,我即刻就去!”
樂小蝶心裡明白,忙去倚梅園換了身清亮的衣服,騎着紅紅趕到了孫府。
門口,孫璃珞正翹首而盼,見樂小蝶過來,忙笑着迎上來,道:“想不到這麼快,小蝶的馬兒好腳力!”
樂小蝶下了馬,輕笑道:“它叫紅紅,是我的摯愛!”
“哦?”孫璃珞聞言,不由仔細看了看紅紅,點頭道:“果然是一匹良駒!”
樂小蝶笑了笑,問道:“可是孫大人要找我?”
“正是,小蝶,跟我走吧!”
孫璃珞眼中帶了一抹痛惜,樂小蝶卻權當沒看見,跟着他進了孫府。
事情如意料中一樣,孫大人最終還是答應了樂小蝶的提議,雙方立了租賃協議,互相簽字化押,按了手印,樂小蝶將協議收好,謝了孫大人幫忙,孫大人道:“要謝就謝璃珞吧,昨天下午他爲了你直闖衆人會面的大堂,力排衆議,纔有了這一紙契約啊!”
樂小蝶聞言感激的看向孫璃珞,孫璃珞卻淡然一笑道:“我不要你感激,我只想看你重振樂家,因爲我孫璃珞大婚時,新娘子必須是一百九十九擡的嫁妝,否則我不會迎娶!”
樂小蝶水眸中瑩光閃動,她堅定的回答了句:“好!”
孫璃珞送了樂小蝶出門,樂小蝶感覺到了他不捨和癡纏的目光,她轉頭衝着他微笑道:“馬戲團不過十幾天就會開張,到時候,還請璃珞前來捧場!”
“好,我一定前往!”孫璃珞毫不猶豫的答應,望向樂小蝶的眼眸幽深難辨。
樂小蝶喚過紅紅,上馬,疾馳而去!
家裡的事情,樂小蝶安排了樂成,阿生在一旁輔助,樂小蝶又派了玲瓏監督檢查那十二個女孩子練習,並給她們取了:桐城十二金釵 的稱呼。
等一切就緒,樂小蝶帶了阿福直接趕去了城外的馬場,一去看看馬奔恢復的如何;二來也看看,馬奔這幾天有沒有訓練那些馬兒。
樂小蝶知道阿福的馬跑得慢,就讓他在後面自己走,她則一溜煙的跑了下來,很快就到了馬場。
看着面前依舊黑森森的大鐵門,樂小蝶心裡一陣難受,不過須臾間,這裡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點不假。
跟看門的報了姓名,看門人忙不地的開了門,樂小蝶騎着紅紅熟門熟路的跑向訓練場,直覺上,馬奔一定在哪裡。
果然,剛剛進了訓練場的大門,就見馬奔正斜躺在一條長椅上,指揮着幾個人訓練小馬駒跳舞,聽到馬蹄聲,馬奔回頭一看,見是樂小蝶,只點了下頭,繼續忙活他的。
樂小蝶絲毫不以爲意,下了馬走到他面前,站在他身邊看馴馬。只見馬場上有四匹棗紅色小馬駒,有半年大,雖然身形尙小,但是個個都挺精神,尤其是眼睛長得十分漂亮,圓溜溜的就如各嵌着一對黑葡萄!
大約訓練的時間太短,它們雖然看着很靈活,卻在動作上不得要領,經常出錯,弄得幾個馴馬人忙前忙後,笑料百出。
樂小蝶看着面前的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馬奔被笑的很沒面子,擡頭狠狠瞪了她一眼,樂小蝶一楞,繼而笑的更厲害了,直接笑的彎下了腰,直喊肚子疼!
馬奔起初臉繃得緊緊的,見樂小蝶肆無忌憚笑的開心以及,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彎了起來,最後,他強忍住笑,故作嚴肅的對樂小蝶道:“要想你的馬戲場掙錢,就把紅紅借我用用!”
樂小蝶不知他借紅紅何意,猶自笑的前仰後合,邊笑邊道:“拿去,拿去,看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來,哎喲,可笑死我了!”
只見馬奔牽着紅紅走到馬場中間,在哪幾匹小馬面前,教紅紅做了幾個動作,紅紅很聰明,馬上就學會了,馬奔在紅紅耳邊說了什麼,紅紅轉而走到每個小馬前,挨着咬了咬耳朵,接下來,那些小馬駒竟然都學會了動作,而起做起來整齊劃一,好似訓練了好久一般。
樂小蝶看着馬場中的情形,不由目瞪口呆,沒想到馬奔居然會以馬馴馬,這可真是開了眼界了。樂小蝶變得一本正經,望向馬奔的眼中充滿了敬佩和欣賞。
馬奔斜斜瞟了樂小蝶一眼,轉過身子,揹着樂小蝶,臉上立刻笑成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