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取出電話,撥了個號碼,低聲吩咐:“去找一個人,範圍大概就是山大路、山大南路、山大北路、經十路、文化東路、文化西路、和平路、解放路一帶,以山大路咖啡堡爲圓心,輻射半徑一公里。此人的特徵是身高一米六、六十歲以上男性、操臺灣國語口音、衣着普通但具有領袖氣質,是某個江湖勢力中的大人物。如果有近似對象,馬上拍照片傳過來,供我辨認。”
掛了電話,她充滿歉意地一笑:“我的人還在山大南門那裡,被你甩掉後,只得原地待命。”
我明白了,原來早上跟着我去山大的尾巴是她派來的。
“你的人不錯,忠心耿耿,有令必行。可惜就是欠缺了點變通能力,不能提前預判事態變化。所以啊,你若是真想調教他們,就得在戰略戰術上多給他們請名師指點。”
很多人並不知道,江湖高手也是需要接受培訓的。大部分社會混混認爲,只要加入某個財大氣粗、一手遮天的幫派,就能爲所欲爲、招搖過市,成爲橫行濟南的道上人物,獲得各行各業的尊重。其實,這些人錯了,混江湖是需要本事的,而這種“本事”就是從學習中得來。譬如,系統學習兵書戰策、從零開始學習擒拿格鬥、謙虛聽從導師教誨、深入探究人生哲理等等。
現代社會競爭激烈,哪一行都不歡迎混日子的人,一個社會渣滓就算是加入全球最頂尖的黑手黨、山口組、高加索幫、赤鷹旅、埃及銅盟、新加坡蘭花堂這些一流幫會,也仍然只能做一個渣滓,不會有太大改變。
“他們的戰鬥力的確很弱,但丐幫現在積弊難改,幾乎所有的中層、高層都利字當頭,沒有人再去思考什麼幫派建設。在這種大趨勢下,我也無能爲力。”冰兒說。
店裡的食客漸漸增多,我不時地用眼角餘光觀察門口,以確定裡面會不會出現新的“尾巴”。
“如果發現那老者的蹤跡,事情就好辦多了。”冰兒自言自語。
我猛地被這句話觸動,打開塑料袋,把冊子和照片都拿出來,然後一頁一頁翻看。很快,我就在冊子倒數第三頁的反面上,發現了一個非同尋常的凸起墨點。
墨點約有一角錢硬幣那麼大,位於紙張的右側,接近縫合線的位置。如果不是刻意搜索,很可能就把它忽略過去了。
“一個全球定位跟蹤器。”我指着墨點。
這東西肯定是老者植入的,有了它,無論冊子轉移到哪裡,他都會了如指掌。
我拿了一根牙籤,小心地刺破墨點中央的凸起部位,輕輕一撥,便看到了一小片褐色的電路板,只有半個花生米那麼大,上面的印刷電路纖細如同頭髮絲一般。
“好陰險。”冰兒懊惱地嘟囔。
我用另一根牙籤蘸上一點醋,小心地滴到跟蹤器的電路板上。食醋有軟化腐蝕的作用,越是精密的印刷電路,抗腐蝕性就越差,所以這小小的一滴醋就能把老者的如意算盤徹底打亂。
在這個過程中,我有意外的重大發現,這電路板上的電路走向能夠形成一個特殊的符號,應該是某種文字裡的單個字符。
我蘸着醋在桌面上把那個符號畫出來,冰兒向前探身,艱難地扭着脖子,橫着看那個字。
“能看懂這是什麼嗎?”我問。
冰兒仔細辨認了一陣,又在自己掌心裡劃了好多遍,謹慎地回答:“好像是……應該是一個越南語字母。”
“這子母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跟‘花’有關?”我問。
追蹤器來自花姓老者,如果其中有特殊標記,一定跟他有聯繫。
冰兒點頭:“正是,這子母在越南語中就是代表‘花’的意思,寓意爲‘青色的花’。”
一提到越南,我第一時間想到了“魘嬰之術”,因爲那種邪術的發源地就是那裡。
“真是奇怪,這個字母我在另外的地方見過,它屬於越南最大的幫派越青幫——”冰兒一邊說一邊打開手機,熟練地使用谷歌搜索引擎,找到了那個字母,然後把手機推到我面前。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則震驚東南亞的暴恐事件,死者共有十一人,全都是印尼江湖幫派裡的要人,分屬於四個頗有來頭的勢力集團,被殺時正在越南的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行秘密會晤。十一人被殺並非什麼了不起的事,但令到場警察震驚的是,殺人者蘸着死者的血,在房間內的白牆上留下了一個兩米高、一米寬的符號,做事風格囂張至極。很明顯,該符號與我在電路板上發現的一模一樣。
那暴恐案發生後,警察輾轉查明,殺人者屬於越青幫,已經逃離越南,不知所蹤。那種情況下,警方也只能草草結案,找了幾個替罪羊扔進監獄了事。
“是越青幫的人,如果他真的姓花,就能查到。”冰兒說。
我震驚於老者的身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感覺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似乎除了神相水鏡外,另有所圖。
我和冰兒已經毫無食慾,面對這籠包子,一口都難以下嚥。
大概十分鐘後,在食醋的侵蝕下,追蹤器的印刷電路已經出現了斷痕,肯定是失去作用了。
塑料袋在對方手上保存了約二十分鐘,可以確定,對方已經把每一頁都翻拍過了。也就是說,目前我、冰兒、越青幫老者所擁有的資料同樣多,接下來就要看誰先破解“梅花公館手記”的隱秘了。
我用牙籤小心地摳動那個“墨點”,最後成功地把它取下來,扔進桌邊的垃圾桶裡。
“冊子我帶回去研究,可以嗎?”我問。
冰兒點頭:“沒問題,剩下的還有四張照片,我看了很久都不知所謂。如果你弄懂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剛剛搜尋追蹤器的時候,我已經看過那四張照片。
那是四張風景照,而且全都是遠眺的山景。戰爭年代沒有“綠化”的概念,所以山上都是原始風貌,樹木不多,連十分之一都不到,其餘地方全都是**着的青灰色岩石。
這樣的山在中國大地上到處都是,即使是在濟南地域上,也能找出幾百個近似的地點來。
如果沒有明顯的地標物的話,根本無從判斷每張照片對應的山名。所以,這四張照片的用處並不大,至少不能直接跟神相水鏡產生聯繫。
要想讀懂它們,看來只能求助於老濟南人裡的旅行行家。我倒是認識一些這個行業裡的人,可那得花時間去找人比對,短時間內出不來結果。
“走吧。”冰兒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