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行人漸漸少了,山大門口的人流也斷了。
時針指向晚上十點,距離張運等人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連城璧向校園內一指:“我進去過,也準確地找到了甬道盡頭的爆破點正對的地面位置。爲了完成今天的工程,我想了很多,但沒有一個辦法能保證大家全身而退。在西洋壁畫裡,那條龍嚇住了所有人,而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不盡相同的。我甚至懷疑,這幅畫是百分之百寫實,而不是憑想象畫出來的,因爲那些人的表情實在太逼真了。”
這個觀點十分驚人,如果畫是“寫實”,那麼,那條龍形怪物就真實存在。
“阿璧,你冷靜,先不要無限假設下去了。”我阻止她。
連城璧苦笑:“現實生活永遠比小說、電影更精彩,我不願假設,但只怕這種假設的恐怖程度還比不上真實事件那麼可怖。”
我知道,連城璧已經鑽了牛角尖,越想越遠,無法解脫,必須通過意外事件干預,才能跳出來。
“先生,先生……”那女孩子從東面的斜巷裡出現,單手撐着牆,虛弱地叫我。
我向四面觀察,沒有發現張運和孫華子,遂矮身急行,到了她面前。
“先生,我得到了一些……情報,你先給我一千塊,我再說。”女孩子捂着小腹,滿臉痛苦地低語。
我趕緊拿了一千塊給她,等她說下去。
“那姓孫的說……他是受一個姓趙的指使,到教堂下的地道里……找一幅畫。教堂下面,遍地金磚,但那幅畫比金磚還值錢。他還說,今天晚上要大開殺戒,把知道消息的全都殺了滅口。他是個瘋子,在牀上、在地上都是瘋子……我偷偷看過他的手機,聯繫他的人姓趙,名字的後兩個字是‘天子’,他的手機裡還存着一幅畫,我偷偷拍下來了,你看——”女孩子說着,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
我能猜到,孫華子要找的肯定就是連城璧用“探驪取珠之術”發現的那幅西洋壁畫。
果不其然,女孩子的手機拍到的,就是那幅畫。
“好,你的情報對我們很重要,辛苦了。”我說。
女孩子拿回手機,皺眉忍痛:“先生,你們警察的錢……你們的錢不好掙,爲了這一千塊錢,我差點被姓孫的折磨死,接近兩個小時……那姓張的老狗也不是東西,他變態……”
她的臉色極差,已經由蒼白轉爲蠟黃色,可見孫華子和張運曾經對她做過什麼。
我搖搖頭:“我們不是警察。”
這種情況下,我真的不能騙她了。
女孩子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不管你們是不是……警察,你們不是警察,誰是警察?只要是正常男人,近了我的身,沒有不亂性的,只有警察能控制自己。反正,我認定你了,要是以後被警察抓了,我就提你……哎喲哎喲,我得去診所了,再見了……”
她捂着肚子,又艱難地撐着牆向回走。
到了此時,連城璧纔跟過來。
“怎麼說?”她問。
“姓孫的夠陰險,沒把自己的真實目的告訴張運和姓萬的。剛剛這女孩子說,孫華子是受趙天子指使,爲那幅西洋壁畫而來。”我回答。
人心隔肚皮,江湖風波惡。
像孫華子那種滾刀肉式的流氓地痞,本來就沒長几個好心眼,能蒙就蒙,能騙就騙。
“又是趙天子?”連城璧皺眉。
“你的黑客朋友有沒有說過,長江服務器秘檔裡是不是有趙天子的資料?”我問。
趙天子與長江之間的關係撲朔迷離,如果他把長江弄出來拉虎皮做大旗,那麼秦王會這邊就很難做了。
連城璧點頭,我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真如此?”
“長江策反了趙天子。”連城璧說,“秘檔顯示,趙天子已經搖身一變,成了長江的線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會在長江那裡備案。如果趙天子意在那幅西洋壁畫,肯定是長江的授意。”
我感覺透不過氣來,原先我曾想過,秦王會以霹靂手段消滅趙天子,先解決了眼前的危機再說。可是,如今趙天子有長江罩着,已經動不得他了。
“天石,跟阿達談過以後,我也是倍感頭大,不知道怎麼辦纔好。”連城璧長嘆。
我閉上眼,靠在牆上,連續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無盡的亂象之中,我試着尋找最重要的目標。
正如秦王所說,亂中求勝——舉世皆濁我獨清,舉世皆醉我獨醒,舉世皆亂我獨定。
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倏地睜開眼:“阿璧,不要考慮其它,我們只要那幅西洋壁畫。不管今夜有多少人想要它,我們必須把它奪到手。長江也好、趙天子也罷,他們要的,我們提前一步拿到。不管這幅畫裡藏着多少秘密,我們拿到畫,就先佔下了一半。誰想要,誰就得跟我們來談,求着我們合作。”
連城璧一怔:“可是,我們並不知道它到底——”
我猛地揮手:“這不是今晚需要考慮的,我們只要畫。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阻擋我們取畫的,格殺勿論。”
連城璧立刻點頭:“好,天石,我聽你的。”
接下來,我們在長椅上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不時地各自看錶,等待凌晨一點鐘的來臨。
濟南的夜色並非死寂一片,到了半夜十二點,大街上仍有行人,私家車、出租車也不時地從燈火輝煌的長街上飛馳而過。
從樹叢間隙望過去,教堂的鐵柵大門緊閉,但掛在上面的大鐵鎖卻沒有按死,而是虛掛着。
大概在凌晨的半點左右,教堂對面的黑衚衕裡晃出來兩人,正是孫華子和張運。
過了十分鐘,有人在教堂院中的陰影裡招手。
孫華子帶頭,兩人走近教堂大門,摘下鐵鎖,閃身進去,又把鐵鎖掛上。
等他們轉入了教堂下的陰影后,連城璧從口袋裡取出一隻巴掌大的望遠鏡,向教堂院裡觀察。
“接應的人是萬師傅,三人已經向後面去了,走吧。”連城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