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是誰迷亂了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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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悠悠,曲調有着濃濃的思念和無奈,微風伴隨着溪水的清涼撲面,他微眯了狹長的眸子,冷漠的臉上卻是濃重的哀愁……
突然,鳥兒振翅高飛,尉遲寒風的笛聲戛然而止,他自嘲的微微揚了薄脣,放下了端着的胳膊,眸光陰鷙的看了看遠處,方纔收回眸光,整個人又變的那副淡淡然然的樣子。
他眸子微倪了下寒月的墓碑,沉嘆的說道:“寒月……在底下看見墨兒了……替大哥好好照顧她!”
說完,他沉痛的一嘆,轉身離去,當馬兒飛奔的離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一輛馬車停在了小道上……
終究,他們擦身而過!
蘇墨下了馬車,給了馬伕一些碎銀,淡淡的說道:“你先回去吧!”
“不用等小姐了嗎?”馬伕問道。
蘇墨搖了搖頭,說道:“等下我會自己回去!”
馬伕應了聲,上了馬車離去,空曠的草地上就只剩下了蘇墨一人,那草地的盡頭是澤月溪,而溪水旁是尉遲寒月孤零零的一座墳!
蘇墨的腳步越往前走,越發的沉重,兩年藥王谷的生活並未曾讓她忘記過往,就如同慕楓所講,逃避……終究是不是解決事情的最佳辦法!
人,靜靜的立在墓碑旁,手中的竹籃無力的掉在了草地上,蘇墨的手微微的顫抖着,她輕輕的拂過那冰冷的墓碑,手越發的抖的厲害……
淚水,不經意的衝破了眼眶滑落,順着臉頰慢慢的下滑,在嘴角暈染開來,那絲苦澀的味道瀰漫了口腔!
“寒月……”蘇墨嘶啞的喚了聲,聲音裡有着濃濃的思念和痛苦,她身子一軟,跪在了草地上,頭,輕輕的擱在墓碑上,淚水死勁的從閉着的眼睛裡留了出來,她強忍着內心翻騰的悲慟,緩緩說道:“寒月……你的蘇蘇回來了,蘇蘇回來看你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蘇墨方纔平復了內心那翻涌的思念,她緩緩坐了起來,她靜靜的拿起竹籃,做着一盞一盞的河燈,每一盞都做的極爲精細,她未曾放火燭,只是做一盞,就往小溪裡放一盞,如今的她,不會將希望希冀到這個裡面,因爲她明白……誰也不能阻止她心中那股怨恨!
尉遲寒風,柳翩然……之前你們欠我的,終究是要還的!
蘇墨緩緩的站了起來,微風輕輕吹拂着她臉上的紗巾,淡漠的眸子有着不容忽視的狠戾。
曾經……她說過,如果愛恨能隨風,就帶走她的生命!
既然,她活着,那麼……愛恨終須還的,誰也不能阻止她……因爲愛,所以痛,那麼,就讓大家更愛一些,也更痛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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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來客棧。
西門雪慵懶的坐在二樓的位置喝着茶,看着小婉雙手託着下巴,無聊的嘟着嘴看着外面來來往往的人流,不免嘴角噙了絲詭譎的笑意。
“你們家小姐呢?”西門雪問道。
由於一個多月的相處,小婉早已經和他們熟悉,只是淡淡的斜睨了眼,有氣無力的說道:“小姐累了……在休息!”
西門雪淺笑,從慕芸出客棧的那刻他就知道,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相處了近兩月的人,竟是一直是易容的……
不!
突然,西門雪內心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爲……指不定今天的她纔是易容的!
不管哪個是易容的,他都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只能說明一點,慕芸的易容術很高超……想到此,心裡有着莫名的怒意,沒有想到,相處了這麼久,竟是得不到她真心相待!
突然,鄰桌的幾個聊天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吸引了西門雪和小婉的注意……
“聽說沒有,今年的祥雲節要在祈福臺舉行!”一灰色長袍的中年人說道。
“你才聽說啊……皇榜不是都貼出來了嗎?”
灰袍人一聽,顯然怔楞了下,遲遲疑疑的說道:“不是吧,我也剛剛從別人那裡得知的,就來給你們說了……”
一青衫人說道:“皇榜是今日早上貼出來的,皇上體恤百姓,今年祥雲節在祈福臺舉行,與民同歡,而且……還會在白日舉行比武,贏的人,晚上就可以落席飲宴,祥雲節後一同去皇家獵場狩獵……”
衆人一聽,頓時眼睛都亮了起來,這能和皇親國戚一起落席飲宴以及去皇家獵場……這可是無上的光榮……
想着,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不免議論起來。
西門雪拉回了眸光,嘴角含着似有似無的邪笑,深邃的眸子無意的看着窗外,手中的摺扇輕輕的搖着……
小婉因爲無聊,則聽的興起。
“怎麼,小婉有興趣?”西門雪突然問道。
小婉眸光微微閃爍,撇着嘴說道:“我纔不稀罕呢!”
對於她來說,就算各國的皇上都在她的面前,也沒有什麼好興奮的,她心裡就只有少爺一人,誰也沒有少爺來的尊貴,她認真聽,是希望聽來的事情能對小姐有幫助而已!
“不稀罕……我看你挺稀罕的,聽的眼睛都快冒出來了!”莫離打趣兒的說道,這一路上,二少爺和慕姑娘都極少說話,小婉無聊,就和她熟悉了起來,二人互相挖苦倒也成了常事。
“哼,我樂意,你管得着嘛你……”小婉瞪了一眼莫離,繼續認真的聽着。
西門雪嘴角的淡笑越發的深了幾分,深邃的眸子輕輕的落在了小婉的臉上,心裡也越發的對這對主僕有着疑惑。
慕芸平日裡看起來淡漠的好似什麼都激不起她一絲的漣漪,可是,他注意到,越靠近黎玥城,她眸子裡就有着無法掩飾的憂鬱和濃濃的怨恨……
她到底是什麼人?
如果是東黎人,又豈會走錯路去了北國……她們是從什麼地方啓程的?
這點兒,西門雪百思不得其解!
無論從哪個方向走,斷然都不會說走岔路,明明去東黎而到了北國……
這裡一片疑慮,澤月溪外的尉遲寒風更是滿臉的疑惑,他手裡提着竹籃,深鎖着眉頭看着小溪裡被石頭卡主的一盞河燈……
他足下輕點,腳下輕踏溪水,飛身迴轉之際,那盞河燈已然在他的手中,他靜靜的看了看,又看了看左右,可是,空曠的草地上什麼都沒有,不遠的樹林裡更是一片寂靜,只有鳥兒飛竄的聲響。
他也只不過回城買東西,前後也不過一個時辰,是誰來過了……而且,竟然還放了河燈?
有人來看寒月他不稀奇,可是……在這裡放河燈的,卻只有他一人!
無法猜透,尉遲寒風也就未曾多想,折了河燈,輕輕的放到溪水裡,看着那些搖曳在溪水中的河燈,悠悠的說道:“兩年了,我是不是應該放下?我對你們的思念,是否讓你們無法安心的離去呢……”
“唉——”長長的一嘆,尉遲寒風不免自嘲的嗤笑一聲,垂眸看着寒月的墓碑,輕輕的說道:“寒月,我真的怕……有一天我會不記得墨兒的樣子,我只能拼命的收集她的所有,可是,那有什麼用?都不是墨兒……”
尉遲寒風側眸看着河燈搖曳在小溪中心,順着溪水往下游飄去,他的眼中多了份憂傷,苦笑浮上嘴角,自喃的說道:“兩年了,從未曾有一盞河燈抵達對岸,墨兒……終究沒有原諒我!”
尉遲寒風薄脣微揚,不是苦惱,而是開心……因爲墨兒的不原諒,所以,他可以繼續活在那悔恨之中,繼續想着他的墨兒!
想着,他的眸子輕輕一眯,掃了眼墓碑後轉身離去,飛身上了白馬,雙腿一夾馬腹,絕塵離去……
樹林中,臉上掩着紗的蘇墨緩緩走了出來,眼眸中全是淡然和冷漠,看着那空氣中隱隱飛揚的塵土,她那淡然的眸子裡竟是有着不自知的沉痛……
她遠遠的看了眼寒月的墓碑,默默的離開了澤月溪,所有的一切……都將從這刻開始!
三日後,帝都黎玥城一片歡樂,各家各戶門前都掛着彩燈,這個節日是東黎僅次於新年最爲熱鬧的一個節日,在夏至的這天,平日裡都是皇宮內大擺筵席,而民間各自歡樂,期間,也會減免賦稅,自從收服梓國後,東黎現在儼然已經躍居爲大陸之首的強國,今年,尉遲木涵爲了與民同樂,特在皇宮外祈福臺設宴,讓百姓能享安樂。
尉遲木涵登上宴席最高位,底下所有參加宴會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及其眷屬,和外圍站着等候看歌舞表演的人紛紛下跪,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今天過節,大家就不要過於拘禮了!”尉遲木涵一臉的輕鬆,笑着環視了下底下的盛壯,看着百姓們臉上洋溢着歡樂,他這個做皇帝的也別無所求了。
“落座……”小路子高聲呼着,隨着他的聲音,能夠入席飲宴的人們按照品級在相應的地方坐下。
能夠參加宴席的幾位嬪妃娘娘在尉遲木涵身後落座,尉遲寒風則在他右下手的第一位置,他的身邊坐着他如今唯一的一位側妃——柳翩然!
尉遲寒風左手邊還空着一個位置,大臣們早已經習慣,每逢宴席,他的身邊都會有一個空位,上面會擺着碗筷,開始大家疑惑,但是久了,大家就都知道,那個位置是蘇墨的……大家心知肚明,卻沒有任何人敢去議論。
柳翩然微微瞥了眼那個位置,恨意浮現在眼中,自己最大的失策就是,沒有想到王爺對那個賤人的愛如此之深,深到沒有任何可以取代的地步,甚至……兩年多來,他的身邊永遠有那個賤人的位置,卻不一定有她的位置。
“表演開始!”正想着,這時臺下傳來司禮部掌司高喊的聲音。
衆人一臉笑意的轉向早早搭建好的表演臺,只見一羣小孩手捧紙做的雲朵,盡情的起舞着,臉上都露出開心的笑意……
這個節日不同其他,幾位有幸參與的妃嬪和柳翩然以及衆臣的家眷都會穿插着在裡面表演,整個過程,所有百姓不免都被震撼着,要知道,這些個節目豈是他們一介草民能夠看到的?
“莫離,雪公子和我們家小姐幹什麼去了……”小婉抿着嘴問道,節目纔剛剛開始,西門雪拉着小姐神秘兮兮的走了,怎麼這麼久也沒有看見回來。
莫離抱臂環於胸前,瞥了眼小婉,說道:“我哪裡知道?!”
就在這時,司禮部掌司急匆匆的走到尉遲木涵面前,說道:“啓稟皇上,這思樂坊爲了感恩皇上對百姓的愛戴,也想獻歌舞一曲……只是,這個節目微臣未曾覈准過,不知道皇上……”
“準了!”尉遲木涵淡淡的說道:“百姓也是一番心意,不要掃了興致!”
“是,皇上!”掌司領命,退了下去。
不久,突然天上燃起煙花,緊隨而至的是喧天的鑼鼓聲,煙花奼紫嫣紅的在墨藍色的天空中綻放,無比的絢麗,人人臉上洋溢着歡樂,均仰頭望天,欣賞着……
煙花絢麗是因爲它的短暫,當煙花的璀璨漸漸接近尾聲,大家有些意猶未盡之時,突聽樂曲聲響起……
所有人不免都拉回了眼眸,卻不知道這戲臺前何時多了一個巨型的架子……
大家都驚呆,有些懂樂理的人都四處打量着,如此輕靈的曲子都是彼此未曾聽到過的……
正當大家巡視着,突然天空爆出一個巨型煙花,瞬間,天空猶如白晝,與此同時,只見一個輕紗蒙面,穿着大紅色裙衫的女子從那個巨大的架子上的鞦韆上一瀉而下……
“有沒有剩下回望的時間
再看我一眼
我分不清天邊
是紅雲還是你燃起的火焰
哪一世纔是終點
徹悟卻說不出再見
有沒有剩下燃盡的流年
羽化成思念
是塵緣還是夢魘
是劫灰還是升起的炊煙
哪一念才能不滅
是涅磐還是永生眷念
……”
溫婉的歌聲飄蕩在夜空,紅色的飄帶迎風而吹,鞦韆一直前後蕩着,每當盪到衆人的面前,那女子都會有意無意的淡淡的看尉遲寒風一眼。
歌聲依舊,紅衣女子迎着微風,配合着優美的樂曲,一切猶如夢幻般!
再場的人無不看的驚呆,不論是曲風還是歌聲,亦或是如此的登場方式,各個驚歎,而且……如此的曲風竟是另有些人不免有着淡淡的熟悉之感。
尉遲寒風微微眯了眸子,深邃的眸光一直隨着女子前後的盪漾而流轉着,如此的歌聲,如此的曲樂,如此的鞦韆上輕揚的髮絲,如此的……淡淡的,而又流光溢彩的眼神,已經用熟悉無法去概括……
一曲終罷,鞦韆也緩緩停止,只見那紅衣女子輕盈的下了鞦韆架,微微一福,淡淡的說道:“民女慕芸,祝皇上萬福!”
尉遲木涵亦一直沉醉在方纔的景象中,聽聞蘇墨講話,悠悠的從剛剛的呆愣中回神,深邃的眸子緊盯着她,緩緩說道:“慕姑娘歌喉清新,不愧是出自思樂坊的……有賞!”
“謝皇上賞賜!”蘇墨淡淡的說完,眸光微轉的倪了眼尉遲寒風,轉身離去。
“站住!”
突然,尉遲寒風冷冷的喝住蘇墨前行的腳步,所有人不免詫異,紛紛向他看去,只見他不顧別人眸光的走向蘇墨,冷冷的說道:“轉過身來!”
那淡淡的茶香就在微風下不經意的籠罩着蘇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讓她的心漸漸下沉,置於雲袖中的手不自覺的輕輕的攥了起來。
“本王讓你轉過身來……你沒有聽到?”尉遲寒風的聲音冷了幾分,那迫人心扉的壓力更是讓蘇墨不免內心打着顫兒。
經過了這麼久,他依然能輕易的激起她內心的所有漣漪,依舊能讓她變的不淡定!
想着,她緩緩轉過身,掩去內心所有翻涌的思緒,微微一福,緩緩說道:“民女給黎王爺請安!”
“剛剛那個曲子……誰教你的!”尉遲寒風緩緩問道,狹長的眸子一直盯着蘇墨,那樣的熟悉,好似就是記憶深處的那個人……
“回王爺,民女的家鄉都是唱這些曲兒的!”蘇墨靜靜的回道。
“哦?”尉遲寒風輕咦了聲,狹長的眸子微擡,單手扶起了蘇墨一直微福着的身子,說道:“能否一睹慕姑娘容顏?”
他的話讓很多人蹙了眉頭,黎王爺不是個好色之人,所有人都知道,雖然現在府裡豢養了一些姿色不錯的女子,可是,他也只不過是尋些昔日黎王妃的身影罷了……
可是,此刻讓一個遮顏的女子除去臉上輕紗,實屬了褻瀆之意。
小婉一臉憤怒的看着尉遲寒風,沒由來的生着氣,她久居藥王谷,對世事並沒有太多的深知,但是,這個人如此褻瀆小姐,她就是不樂意,恨不得飛給他一根銀針!
“小姐怎麼會去唱歌……”小婉越看越氣的嘟囔着說道。
“因爲她需要接近黎王!”西門雪不知道何時已經走了回來,他沒有想到,慕芸會想着要去接近尉遲寒風,他幫了她,因爲……他也需要正常的理由回來,只是……不知道此刻面紗後的是本尊還是易容了的?
看尉遲寒風的眼神,必然是覺得她熟悉的,這個慕芸到底是誰……竟然能讓尉遲寒風如此不顧場合!
小婉顯然看到西門雪在一側楞了下,不知道何時他站着旁邊的,更加意外的是,竟然那個人就是黎王,想到此……也不免對蘇墨的行止理解。
蘇墨緩緩擡眸,輕紗下的脣不免噙了抹冷笑,眸中卻是有着等待尉遲寒風看了她面容後的反應……
“王爺要看,民女自是讓看的……”說着,蘇墨的手緩緩向耳鬢伸去,她的眸子靜靜的看着尉遲寒風,她不想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