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回去了,出來很久,恐怕要起疑了!”蘇墨淡笑的說道。
趙翌點點頭,道:“你先行一步,我隨後至!”
蘇墨瞭然的點頭,明白趙翌怕她被別人說了閒話去,遂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離開了小溪,行至紫菱身邊,回眸看了眼他,嘴角淺笑的示意,向碧波園行去。
碧波園內,尉遲木涵和帝桀二人不知道輕聲談論着些什麼,尉遲寒風只是靜靜聆聽着,待蘇墨走來,衆人停止了談話,紛紛笑着看着她。
蘇墨淺笑的微福後在尉遲寒風身邊坐下,臉上就如她離席時,淡淡的,柔柔的,卻滿是幸福之色。
“怎麼不見張後?”帝桀隨口問道。
蘇墨聰慧,頓知張皇后未曾回來過,繼而說道:“回皇兄,娘娘還在亭子中納涼,墨兒想着和皇兄相處時短,就先行回來了!”
帝桀點點頭,寵溺的看着蘇墨,說道:“不枉朕寵了你這些年!”
蘇墨有些得意的笑着,這樣的笑輕靈的彷彿遺落人間的小精靈。
尉遲寒風笑着看着蘇墨,狹長的眸子越發的幽深起來,他不顧衆人眸光,將蘇墨的手拿過,置於自己的掌心,輕輕摩挲着……她對帝桀笑的絢爛,對趙翌笑的純真,那對他的笑呢?從頭至尾都只不過是她佯裝歡樂吧!
想着,心不免更加沉了幾分,滿滿的怒火將胸腔擁堵的無法呼吸,但是,臉上卻笑的越發邪魅。
適時,眸光低垂,掃過蘇墨的手腕,目光頓時一凝,臉上的笑容滯了下,隨即恢復那邪魅的笑意,時而和南帝說上兩句,時而輕聲問着蘇墨什麼。
宴席持續了兩個時辰方纔散去,衆人不免都有了幾分醉意,帝桀在莫言和宮人的陪同下回了春風閣,尉遲寒風領着蘇墨也上了馬車回了府。
馬車上,比來時氣氛僵硬了幾分,亦如同第一次入宮時回去般,蘇墨收起了所有的笑容,冷冷的坐在馬車內。
尉遲寒風依舊慵懶的依靠在軟墊上,他眸光輕瞥蘇墨一眼,只是一眼,卻越發的生氣,他猛然坐了起來,大掌一把撈住蘇墨的胳膊,卸去了所有僞裝,怒目瞪着她。
蘇墨猛然被他一拽,身子有些失去了平衡,好在反應快,將身子穩住,不曾跌去尉遲寒風那邊,她穩住後,靜靜的看着他,不明他此刻怒氣何來?
但是,他存心要針對她,又何須理由!
二人就這樣對峙着,一個眸子裡毫不掩飾他的怒火,一個則平平淡淡以對,馬車走的極緩,就算如此,因爲沒有減震裝置,依舊有些顛簸,可是,尉遲寒風卻身形動也不動,蘇墨的手死死的撐着身下的坐墊,不讓自己挪了身子半分。
對,這該死的平靜,她對他只有這該死的平靜,從入府開始……
“見到南帝,開心嗎?”尉遲寒風終於收回了冷眸,話語裡帶着幾分嘲諷的冷嗤問道。
“還好!”蘇墨亦拉回了眸光,平靜的說道,對峙的久了,眼睛竟是有些酸澀。
尉遲寒風狹長的眸子微微一擡,淡淡的掃了眼蘇墨,緩緩說道:“還好?只是還好而已?”
蘇墨微蹙了秀眉,眸光冷漠的看向他,問道:“王爺希冀如何?或者……王爺希望看到什麼?”
說着,冷嗤一聲,嘴角含着不屑,冷冷說道:“王爺放心,蘇墨雖是女子,卻也知道承諾二字,竟然同意陪王爺演這齣戲,我就會恪守本分的演好!再說……就算我不想演好,王爺會放手嗎?”
蘇墨故意加重了承諾二字的語氣,說道最後,聲音裡卻不似先前那麼平靜,多多少少的存了怨恨,可是,這樣的語氣聽在尉遲寒風耳裡,卻成了她在怨恨他不放手,讓她無法和帝桀走。
尉遲寒風菲薄的脣上揚了一個邪魅的弧度,狹長的眸子微眯了下,俊逸的臉上卻透着和那絲笑意背道而馳的陰霾,明明兩個表情不應該結合在一起,可是,此刻,偏偏都展現在他的臉上。
蘇墨心裡打了個寒戰,這樣的尉遲寒風讓她心底生寒,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的他,想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向馬車門處挪了挪,這只是本能的反應,卻更加激怒了尉遲寒風。
她竟然怕他!
他猛然起身,大掌擒住了蘇墨的肩胛,另一隻手撐在了她身子的一側坐墊上,整個人半俯着身子,眸光幽深的死死盯着她。
蘇墨暗暗皺眉,肩膀上傳來劇痛,身子被尉遲寒風突然來的勢頭磕到了後面的車攆角上,挌到了她的背脊,亦傳來疼痛感,鼻間竄來那熟悉的茶香的氣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氣。
“蘇墨,你就這麼想跟南帝走嗎?”尉遲寒風咬牙切齒的問道,每個字彷彿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好似隱忍着什麼。
蘇墨緊了眉,她什麼時候想跟帝桀走了?她從頭至尾就明白尉遲寒風不會輕易放過她,她就從未曾打算過離開,就算痛着,她卻也未曾想過離開……
想着,心裡不免冷嗤,自嘲的說道:蘇墨,你輸的一敗塗地!
蘇墨眸光裡的自嘲落在了尉遲寒風眼裡,那樣淡淡的嘲笑卻成了在嘲笑他,嘲笑他問的多此一舉。
尉遲寒風的手重了幾分力道,狠狠的說道:“蘇墨,你這輩子都不要想着離開王府,你將會爲你所做的承擔一切後果!”
“不用王爺提醒,當我切斷一切的時候,就從未曾存在過僥倖的心理!”蘇墨忍着痛,緩緩說道,她額頭漸漸的溢出細細的密汗,就算如此,她依舊努力的平靜,因爲,此刻身上的痛已經被心裡的痛所掩蓋。
突然,馬車停下,外面傳來蕭隸的聲音:“王爺,王府到了!”
可是,車上的人就如此對峙着,彷彿彼此間要用眼睛殺死對方,或者……要將對方狠狠的揉進自己的眸子裡。
猛然間,尉遲寒風拿起蘇墨的手腕,冷冷問道:“鐲子呢?”
蘇墨垂眸,看了看空空的手腕,那裡曾經有件物什陪伴了她半年之久,那溫潤的觸感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尉遲寒風對他的愛!
那是他唯一送她的東西,不論是柳翩然還是傅雅,他好似總是將宮中賞賜的東西搬到她們兩個人的園子裡,卻唯獨不曾送與她什麼,只有那個鐲子。
“那是王爺之物,奴婢不敢據爲己有,臨出園子的時候放在墨園了……”蘇墨垂眸緩緩說道,此刻,如果尉遲寒風能夠仔細看,定能看到她眼底那潛藏的悲傷。
對於蘇墨而言,那不僅僅是一個鐲子,而是尉遲寒風的心!
“蘇……墨……”
尉遲寒風低吼一聲,蘇墨猛然擡起頭,還未曾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人已經被硬生生的拉了起來,腳步一個趔趄,人已經被拖出了車攆外。
蘇墨想掙脫,手腕卻被禁錮的極緊,在甩手間,人已經在衆目睽睽下被拉下了馬車,尉遲寒風腳步未停的一路拉着她走着,府中的人看到了都先是一臉的驚詫,隨即急忙福身參拜。
“妾身參見王爺……”
尉遲寒風目不斜視,依舊拉着腳步踉蹌的跟不上的蘇墨疾步往前走着,柳翩然一臉錯愕的看着,竟是無法反應此刻的狀況。
隨後,緊跟着前來的蕭隸和紫菱二人臉上表情不一,一個深深的蹙着眉頭,一個則是一臉的擔憂,紫菱更是看見柳翩然忘記了行禮,匆匆的越過她向尉遲寒風和蘇墨的方向跑去。
“蕭總管,這是怎麼了?”柳翩然氣的話有些打結。
蕭隸看了眼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影,微微躬身行禮後,說道:“回側妃的話,屬下也是不知!”
從皇宮出來時,王爺就寒了臉,他也不知道是爲何,一路上,他坐在馬上前行,隱約間聽到馬車內傳來動響和王爺的低吼,想是在車攆裡置了氣兒,可是,這話他也是不好和柳翩然說的,一是不好議論了王爺的事情,二是……這如今王爺到底對蘇墨存了什麼心思,他也是看不懂。
“你一直跟着王爺,怎會不知?”柳翩然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不滿的說道:“這王爺和一個低等奴婢在王府里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蕭隸一臉恭敬,不慌不忙的說道:“回側妃,這南帝未走……王妃還是王妃!”他說着,看了看柳翩然變幻着的臉,隨即說道:“如果側妃沒事,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又是微微躬了身,轉身離去。
“呀!”
“鬼叫什麼呢?”
突然,紙鳶猛然叫了聲,頓時招來柳翩然的呵斥,她此刻心情本就不佳,生怕這南帝一來,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主子……”紙鳶一臉急色,想說什麼卻又彷彿不敢開口,竟是張了嘴卻沒有聲。
“要說什麼就趕緊說!”柳翩然怒聲道。
紙鳶嚥了嚥唾沫,低聲說道:“主子,奴婢是想到剛剛蕭總管的話,他說……南帝未走,這王妃還是王妃!”
“那又怎麼樣……哼,南帝能呆的了幾天!”柳翩然咬牙說道,可是,心裡確是十分沒底。
“主子……”紙鳶臉上露了急色,說道:“這剛剛王爺拉着蘇墨走的地方,好像是……是去寒風閣的方向!”
頓時,柳翩然一驚,這纔想起,她是剛剛從那邊過來的,那邊正是去寒風閣和蘭花園的方向,“王爺帶那個賤婢去了寒風閣?不可能……”
說着,急忙拖了腰向尉遲寒風消失的地方行去。
待她們都走了,有倆個人影從暗處走了出來,二人臉上一片茫然。
“主子,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啊?”寶珠詢問道。
傅雅搖搖頭,聳了聳肩膀,撇嘴嘟囔道:“我纔不要去,剛剛王爺進來的時候好像生了很大的氣兒呢,而且,柳姐姐好似也挺生氣的……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好奇的好!”
“哦!”寶珠應聲,微微歪着頭,說道:“可是,柳妃會不會動了胎氣啊?我們要不要去勸勸啊……”
“啊,也是!差點兒忘記了柳姐姐是有身子的人,不能動怒!”傅雅恍然,急忙拉了寶珠,道:“快點兒,柳姐姐的身子重要,我當出氣的就當吧,了不起被柳姐姐罵罵算了,現在蘇姐姐的孩子已經沒有了,如果柳姐姐的不保護好,王爺會更加傷心的!”
她們的聲音漸漸的消失在夜幕中,夜冷淡漠的從一側站了出來,他眸光幽深的看着那隻剩下一絲光影的背影,眸子裡浮上一抹深思。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這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傅雅都不簡單,就算她曾經在王府呆過,就算她和大小姐有着情誼,他卻怎麼也不喜歡她。
蕭隸說,是因爲傅雅太過活潑,而他太過冷漠,自是不對眼,可是,隱隱間,他總是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但是,不簡單在哪裡,卻一時間也無法看出。
他注意了她很久,卻是一點兒破綻也未曾看出,她對待每個人都極好,就和當年大小姐一樣,臉上的笑彷彿能把千年冰山化去。
也許……真的是他多想了,真如蕭隸所言,他們只是性格差異太大,所以他不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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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寒風一路將蘇墨拉到了寒風閣,遠遠追來的紫菱卻被守門的小廝攔了下來,任由着她怎麼求都不準進入。
“這寒風閣豈是你一個奴婢想進就能進的!”小廝冷嗤一聲,嘲諷的說道。
紫菱急的滿臉通紅,她在王府也已經一年,當然知道這寒風閣是王爺的禁地,沒有吩咐是不允許進的,就連側妃都沒有進過,主子也只不過是因爲兩次傷病方纔進去的,可是,這會兒王爺盛怒的將主子帶了進去,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蕭隸隨後趕來,就見小廝恭敬的一福,道:“蕭總管,王爺吩咐,沒有指令誰都不得入寒風閣!”
蕭隸一怔,想不到他也有一天被擋在門外的,不免深蹙了眉頭,不解方纔馬車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正在怔神之際,就聽見了嘈雜急亂的腳步聲,回頭看去,竟是柳翩然在紙鳶的託扶下急忙走來,他正暗自擰眉,卻見傅雅跑來,不知道和柳翩然說了什麼,臉帶了憤恨之色看着這邊,腳下去向蘭花園行去。
蕭隸暗暗噓了口氣,心裡着實不想惹這個側妃,她有老夫人的庇護,如今又懷着王爺的子嗣,如果得子必是長子得襲,惹到她總是個麻煩。
“哼!”
適時,一聲冷哼想起,蕭隸擡頭看去,卻瞥見夜冷眸子裡的一絲嘲諷,他也不在意,夜冷定是知曉了他的心思方纔不屑,可是,他不在意……想着,亦不甘願的瞪了眼。
外面的小打小鬧完全和寒風閣隔離,此刻的蘇墨被尉遲寒風狠狠的甩到了軟榻上,手腕上有着一圈紅印,那是方纔被緊捏着的地方。
蘇墨不是沒有火氣的,她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生的什麼氣?自出了皇宮開始,他就陰陽怪氣的對着她,怎麼,嫌棄她扮演的不好嗎?
“久聞王爺的寒風閣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進得的,就連側妃都未曾進過,不知道王爺此刻抓了奴婢來何故,不怕污了你的地方嗎?”蘇墨沉聲說着,眸子裡的平淡不在,浮上了隱忍的怒火。
尉遲寒風一個箭步上前,大掌擒住了蘇墨的下顎,說道:“笑!”?
蘇墨一怔,被他沒由來的“笑”字弄的神經有些短路,竟是反應不過來尉遲寒風是什麼意思。
“沒有聽到嗎?本王讓你笑!”尉遲寒風低聲怒吼道。
這時,蘇墨方纔反應過來,不免更加冷了臉,冷冷的說道:“王爺以爲我是賣笑的嗎?如果王爺那麼想看人笑,想必多的是人……但是,絕對不包括我!”
尉遲寒風擒着蘇墨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怒聲道:“本王就是要看你笑!”
“那王爺恐怕只能失望了!”蘇墨冷冷的說道,牙關被捏的生疼,她的話說出口竟是有些支吾不清。
“怎麼,沒有了南帝和趙翌,你竟是連笑都不會了嗎?”尉遲寒風憤恨的說道。
蘇墨暗暗蹙眉,這哪跟哪啊?她不笑和帝桀、趙翌有什麼關係。
想着,不免更加怒由心生,從來不知道,尉遲寒風竟也有如此無理取鬧的時候!蘇墨擡手架開了他鉗制的大掌,使了身上所有的力氣硬是將他推開,人站了起來,冷哼的說道:“王爺想怎麼想就怎麼想,如果王爺無事,請容許奴婢先行告退!”
說完,不給尉遲寒風說話的機會,轉了身,死死的攥了拳頭向門扉處走去,手剛剛搭到門開了個縫隙,就聽到“砰”的一聲,門被猛然壓了回去。
蘇墨的手依舊在門上,她垂着眸努力的呼吸着,努力想讓自己內頭堆壓着的悶氣驅散,她知道,如果沉不住氣,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她不能保證能承受尉遲寒風的怒火。
可是,她想忍,卻偏偏尉遲寒風不讓她忍。
“唔!”
蘇墨微垂的頭驀地被尉遲寒風毫不溫柔的板起,讓她和他直視,就聽他陰沉的聲音從上面傳來,“蘇墨,當你決定扼殺我們的孩子那刻,你就應該要明白,本王的怒你永遠也承受不起!”
說着,手一甩,蘇墨的身子突然失了重心,向前傾去,頭重重的磕到門框上,人隨即被彈了回去,腳下踉蹌了幾步,還不待站穩,一個溫熱的大掌已經到了領口,隨即……
“嘶————”
壓抑的空間內傳來衣衫破裂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