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藍並不知道,她與奶奶所說的話,早被某個不願意想起的人聽去。
只是年錦堯並沒有打擾並破壞這份平和,他有太多事要處理,已無暇親自過來質問林悅藍什麼。
是他自己命令莫藍天跟着她的,是他把林悅藍推開的,有這樣的結局,他早該有心理準備。
只不過,當聽到林悅藍說‘離婚’這個詞時,年錦堯的心竟然會痛。他想到了許多有關林悅藍的回憶,想到他曾幻想和這個女人結婚,曾幻想一輩子把她困在身邊,曾幻想有一天她爲他生下一個孩子,會是怎樣的模樣……
他的幻想,永遠藏在內心最深處,連他自己都難看見。
而今,被林悅藍一句話,就輕易勾出來了。
幻想終究是幻想,敵不過現實。
所有的幻想都是空的,而現實……現實就是林悅藍有可能不是他要找的人;現實就是他要娶的不是林悅藍,而是查月影;現實就是林悅藍的確爲他懷了一個孩子卻被人害死;現實就是親自把她推到別人懷裡去……
林悅藍離開後的生活,並沒有給年錦堯帶來多大的困擾,至少表面上一切都很平靜。
自從那天無意中從電話裡聽到林悅藍和林老太之間的對話,年錦堯就再沒打過電話給莫藍天。
他將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工作,以最佳狀態準備迎接訂婚宴的來臨。
而在此之前,他還恭迎了另外一個重要人物回國。
查老爺子的迴歸,讓年錦堯更加斷了與莫藍天的所有聯繫。
有人暗中想擄走林悅藍,甚至多次想要謀害她的小命,早讓年錦堯心生警惕。
那些人的目標,單純的是林悅藍而已,根本就與他沒有關係。由此可見,那些想要她小命的人,很清楚林悅藍的真正身份。
有人也在暗中尋找與林維山有關的一切……
這一發現讓年錦堯很興奮,同時也很擔憂,因爲現在的他無法分神將精力過度集中在林悅藍身上。
不管這個暗勢力是誰,都有可能與二十年前那件案子有關,或許有可能還參與了陷害他父親一事。
現在雖然還沒有線索查清這股勢力是誰,但他相信與百里俊、千里香之流脫不了干係。
百里俊先後兩次要劫走林悅藍,第一次因年錦堯的大意,被他得逞,讓林悅藍落入山本純一良手中,受盡苦難。而第二次,雖然沒讓他們得逞,卻還是沒有問出與他們背後組織有關的任何消息。
現在,不單百里俊沒捉到,連千里香也被歐陽爍搶走。
歐陽爍……連他都無聊得想要參合一腳!雖然那傢伙並沒有承認搶走千里香的是他的人,也沒有任何證據直接證明那些人是受令於歐陽爍,但年錦堯還是萬分肯定千里香在歐陽爍手中!
距離林悅藍離開,已經過去一個星期,明天就是與查月影舉行訂婚儀式的日子,而年錦堯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獨自站在書房窗前,望着外面皎潔如雪的月光,他目光飄浮不定,舉杯抿了口杯中的紅酒。
“哎喲,一個人在這喝酒呢,剛纔還沒喝夠嗎。”
身後響起一個戲謔的調侃聲,年錦堯收斂心神,回頭淡漠瞟了來者一眼,“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喂喂,你就這樣對待專門趕回來參加你們喜宴的大舅子?”男子招來僕人,吩咐他去取一個酒杯來,然後向年錦堯走來,“我再陪你喝一杯怎麼樣,妹夫。”
“查子軼……”年錦堯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別這樣叫我,小心我翻臉。”
“呵呵……”一身白色襯衫、棕色小馬甲的查子軼略顯尷尬,他不悅的蹙眉,“喂,吃虧的是我好不好,你生什麼氣?我妹妹嫁給你,我還不願意呢。”
“不願意找老爺子說理去。”年錦堯神色淡漠。
他倒希望有人站出來說話,那樣就可以取消婚約了。
取消婚約?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查子軼沒有應話,接過傭人送來的酒杯,自己爲自己倒了半杯酒,來到窗前和年錦堯並肩而立。
“堯,她呢。”他飲了口酒,側頭望着好友。
年錦堯淡然挑眉:“誰?月影嗎,她應該在自己的房間吧——”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月影。”查子軼深藍色的眼底泛着莫測的光,“她懷過你的孩子是嗎?她現在在哪裡。”
年鐵堯身形一僵,只是目光依然淡漠無常,似乎在提一個與他無關的人,“你說林悅藍?一個差點死掉的女人,提她做什麼。”
頓了頓,他冷冷一笑,又道:“不過,我倒看不出來,你對她這麼上心呢。”
查子軼平靜的接受他的審視,臉上掛着慣有的輕浮的笑:“哎呀,無聊嘛,讓你把欣送給我你又不幹,讓你把那小女傭送給我,你也不幹。現在只是隨口問問,你也不準?真是小氣。”
上次在日本的事,雖然查子軼的撤退是因爲老爺子病危,但年錦堯心裡總有一絲猜測。
心底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還是豎立了一層防備。
“想你堂堂一介外交官,身邊會連一個女人都沒有?”年錦堯話語裡帶着嘲諷,“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老爺子怎麼還不着急給你找個媳婦。”
“你那麼飢渴的話,我可以向老爺子提提這件事,讓他趕快幫你物色媳婦……”
“可別。”查子軼臉色變了變,也不知想到了誰,連連搖頭:“我可不要娶媳婦,千萬不要。姓年的,算我錯了,不喊你妹夫了,也不打你小女傭的主意了,別這樣報復我行不行。”
“哼。”年錦堯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查子軼見他不開口,無奈的嘆息一聲,道:“說到底,還是對上次的事件心存愧疚,只是想當面對她道個歉而已。”
他見年錦堯臉色不好,連忙改口,“不過現在算了,我只是隨口提一下,你反應別那麼過激嘛。到底也是快步入婚姻殿堂的人,你這樣讓我妹妹知道,得多難過。”
“我身邊現在還有什麼女人出現過?”
是呢,自從林悅藍出現以後,年錦堯身邊還真的再沒有過其它女人。
正因如此,查子軼對林悅藍才更加好奇啊,這女人到底是誰,能有那麼大的本領讓年錦堯收心,更重要的是,年錦堯居然允許她懷上他的孩子!
雖說那孩子最終還是夭折腹中,可這一消息還是讓查子軼震驚了好久。
“如果這樣還不能令你妹妹滿意,那我可就無能爲力了。”年錦堯輕哼一聲,將杯子放回桌上,朝門外走去,“時間不早了,不想走的話,就在這裡住下吧。我還有事要處理,要出去一趟。”
查子軼連忙放下杯子追了上來,“喂,我一杯酒都還沒喝完呢,你這傢伙怎麼這樣!”
年錦堯擡手看了看錶,“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我把事處理完,明天一大早還要參加宴會,沒空陪你嘮叨。等宴會結束後,再請你好好喝一杯。”
“那……請我喝酒的時候,能不能帶上你的小女傭?”見年錦堯挑眉,他連忙改口,“哎呀開玩笑嘛,那你先欠着,等宴會結束一定要補上哦。”
年錦堯開始不耐煩,點頭,轉身就要走,纔剛走兩步,又聽到查子軼的追問,“哦對了,今天我去找藍天了,他不在,醫院裡也沒人,說他被出國了,我怎麼沒收到他入境的消息?”
“他去了哪裡我怎麼知道。”年錦堯頭也不回的向前走着,“告訴你妹妹,今晚我可能不回這裡了,明天會直接趕到宴會廳的。”
他連留給查子軼追問的時間都沒有,就下了樓梯,沒有回頭。
查子軼望着他遠去的身影,目光深邃,像在仔細思考什麼。沉默好半響,他轉身,向妹妹的房間走去。
查月影的房間與年錦堯的房間隔着一長條走廊,兩個房間都擁有獨立衛浴、客廳,所以正常情況下,兩人是不會照面的。
可就算這樣,年錦堯依然不願意在這套公館裡居住,經常以工作爲藉口在外過夜不歸家,查月影早已習慣。
只不過,今天情況特殊,她沒想到年錦堯還是跑出去了。
當查月影從自己親哥哥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向來平和的臉龐終於變得猙獰憤怒起來,只是就算這樣,她也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只是冷冷喊了一聲,“姓年的!”
“月影……”查子軼有些擔憂的看着妹妹,“需要我把他給追回來嗎。”
“不用。”查月影望着鏡中的自己,神色恢復平靜,“這件事與哥哥無關,不要多問。”
查子軼被嗆得無話可說,他是她哥哥,可從小到大,她從不需要他的守護,好像他根本就不是她哥哥,兩人只是長得相似、姓氏相同的陌生人而已。
“既然不開心,爲什麼還執意要嫁給他。”查子軼臉上的笑容不在,不解的凝視妹妹嬌小的背影,“你知道他是怎樣的男人,爲什麼還要聽從爺爺的命令!你明明可以反抗的……”
“我說過,我的事不需要哥哥過問。”查月影起身,神色平靜的將房門打開,驅客:“請你出去。”
“呵……”查子軼無可奈何的笑了,那笑帶着濃烈的自嘲,“你們還真是天生一對呢。”
他站在門口,側頭再看了她一眼,“祝你新婚快樂,妹妹。”
“滾。”
門砰的一聲關上,隔絕了兩兄妹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