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卉相信阿黎的眼神和判斷,但是今晚如果只因爲錢保旭的出現,她們再換別家找地方投宿,似乎是比較麻煩。此時影楊外出打探天劍宗尚未歸來,權衡之下,妤卉決定還是留在玉竹閣。
玉竹閣裝修的再清高斯文,實質上還是一家青樓,不是客棧,不提供空房間留宿客人。妤卉只得叫來鴇父,隨便挑了個價格便宜的妓子,開了房間。
像妤卉這種帶着男性僕侍逛風月場所的人不算多見,卻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妤卉給足了銀子,鴇父便不再多言。影柳和阿黎將行李挪到樓上的包間,一名花枝招展的妓子扭捏着腰肢也跟了上來。
進了屋,妤卉使了個眼色,阿黎立刻出手點了那妓子的睡穴,把他放在一旁椅子上。這是妤卉提前交待好的,她如果不留妓子在房內,那妓子也沒有別處過夜,反而會被鴇父嫌棄他不懂得伺候客人。當然妤卉是沒有心情真風流,便用此下策,讓那妓子在椅子上委屈一晚,牀還是要留給自己人睡的。
影柳隱身暗處負責警戒,阿黎服侍妤卉洗漱就寢,一切與住客棧的時候沒有太多區別。除了別的房間內喧囂聲持續到很晚,伴隨着一些少兒不宜的動靜外,妤卉認爲總比露宿街頭要舒服。
這一夜,妤卉不知爲何睡的格外沉。次日清晨,她是被樓下的喧譁聲吵醒的,並且發現身旁的阿黎也似乎是剛剛纔清醒。
影柳神色凝重地站在牀前說道:“主人,屬下覺得昨晚咱們房間周圍的燈燭有問題,很可能被下了迷藥。屬下曾有一段時間頭昏沉沉的,後來附近都熄滅了火燭才稍微緩和。還有一件事情就是影楊一直沒回來。”
阿黎迅速穿好衣服附和道:“心悅,燭火或許真的有問題。昨晚我吹滅房內的蠟燭,吸入一些古怪地味道,與我知道的毒藥不太一樣。當時沒有特別嚴重的反應,可是隨後身體疲憊睡得格外沉。今早是影柳叫醒我的,但是目前我和影柳都沒有感覺功力受損。”
妤卉首先想到的是玉竹閣的燭火內含有安神的藥物,並非惡意,大概是爲了讓客人們能早點感覺疲倦早點休息,從而減少妓子們地工作時間,應該不是有針對性故意要迷倒什麼人。16K…不過目前的情勢而論。妤卉免不了多想一層,多些懷疑。她張口正打算吩咐影柳去查一查除了與她們相鄰的房間,別的房間是否也放了同樣的燭火地時候,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這敲門的聲音不似一般青樓僕侍的小心翼翼畢恭畢敬,而是很莽撞蠻橫。伴隨着女子粗魯的喊話:“官差查案,所有人一炷香之內都到樓下堂內集合,不聽命令私自走動的一律當疑犯逮捕。”
妤卉問道:“阿黎、影柳你們聽聽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一邊問一邊抓緊時間自行穿好了衣物。
影柳凝神細聽了一下,回覆道:“主人,似乎是昨晚標下玉竹公子地那位客人橫死在玉竹閣的茅廁內。今早屍體被人發現,報了官。”
妤卉讓阿黎將椅子上的妓子弄醒。那妓子是個乖巧膽小地人,心裡雖然知道昨晚有古怪。可是客人不發話,他也不敢多問,戰戰兢兢縮在牆角。
妤卉從那妓子口中套問到玉竹閣內的房間佈局情況,玉竹公子的臥房與她們相距最遠,但是供客人們使用的茅廁離她們這邊比較近。妤卉又問燭火內是否放了安神藥物,那妓子卻茫然不知。問到這裡的時候妤卉的心頭就已經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假設一切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用安神燈燭取代了普通的用品,目地是爲了讓茅廁附近的人睡得沉。從而無法察覺茅廁內的兇殺案,妤卉等人就不僅僅會成爲受害者,還有可能成爲兇手的替罪羊。因爲命案現場周邊房間內的人都睡死過去,誰也無法證明其他人是睡是醒,當時幹什麼。倘若兇手提前佈局設計巧妙,想要栽贓陷害給某一個人。那麼無論是買通妓子還是提前就在房間內下套,無辜受害者都是防不勝防。
妤卉想到自己昨晚上點了妓子沒睡,那妓子本人一定也覺得奇怪,如果自己不幸是那個被兇手看中地替罪羊,就又少了一個有力的證人,多了一重讓人懷疑地罪過。住青樓開房間點了妓子不睡,帶了兩個武功高強的隨從,這樣的女人很容易被當作別有所圖的兇手吧?
妤卉立刻吩咐道:“影柳你確認一下咱們房間內是否有不妥的物品,或者比昨晚入住的時候多了什麼。阿黎檢查行李。”
接着妤卉又對那妓子正色道:“記住一會兒如果有人問你昨晚做了什麼,就說是陪我喝茶聊天,比往日睏乏,早早就寢睡了,今天一早才被我叫醒的。如果你敢亂說別的,或許會對我們不利,但是你一定也不會有好結果。倘若我們被牽扯進兇案,你與我們相處一晚,受牽連被官差審問盤剝還算好的,怕是很可能會被真兇手殺人滅
那妓子被妤卉的話點醒,雖然害怕得打哆嗦,卻還是應承着不敢亂說。畢竟想害旁人的同時,賠上自己不划算。
一炷香之後,妤卉確認自己房裡沒有不妥的物品,才帶着阿黎等人從容走下樓去。
此時,玉竹閣內包括妓子僕役還有留宿的客人全都集中在一起。妤卉等人算是衣冠最爲整齊的,很多人基本就是隨便披了外衣,將同樣衣衫不整甚至赤裸的妓子摟在懷中,睡眼惺忪地抱怨。
昨晚上歌舞表演用的臺子,如今站着一個身材高大面相兇惡的中年女子,她是東關總捕頭蔣擒,另有一些拿了鎖鏈揮舞鋼刀的普通差役守在出入口,驅趕人羣都集中在臺子周圍聽訓。
妤卉環顧四周,發現鴇父和一名侍兒攙扶着玉竹公子站在臺子口,他們神態驚恐哭哭啼啼,充分顯示了這個時代男子的病態嬌弱。
總捕頭掃了一眼衆人,煞有介事道:“今晨有人報案,在玉竹閣內發現一具屍體。經證實此人身份系左江城皮草富商蔡老闆,昨晚她以最高價標下玉竹公子過夜,凌晨入廁未歸,沉屍茅廁之內,隨身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蹤影,但是行李中的財物完好。幸而我等及時趕到,在客人們尚未離去時已經封鎖出入口。也就是說,兇手在你們這些人中的機會非常大。不知各位可有什麼線索?”
有火爆脾氣的人立刻質問道:“蔣捕頭,這肯定是謀財害命,武功高強的江湖人乾的。兇手早跑了,怎麼會留在這裡等着被抓呢?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正經生意人,快放我們離開,還有生意要做呢。”蔣擒不以爲然道:“我等趕到時,蔡老闆的屍體還是溫的,這麼冷的天定是剛死不超過半個時辰。屍體上要害傷口的兇器是把生了鏽的匕首,刺入不算太深,手法笨拙,不像是習武之人所爲。玉竹閣的護院也報告並未發現有鬼祟之人潛入潛出。所以除非你們有充分證明自己子時之後再沒出過房間的人,才能排除嫌疑。”
這時候就有人開始反映,說昨晚身體疲累異常睏倦,早早就寢。
妤卉怕引人注意,不敢明着發表什麼意見,只私下裡對身旁人旁敲側擊引導一番,便有多人意識到可能中了迷藥,爭着向差役反應情況。照着這樣的勢頭髮展,如果捕頭們夠聰明,至少不會冤枉無辜之人。
除非整件事情是有針對性的陷阱,妤卉不由自主想起了錢保旭,她出現在玉竹閣是偶然麼?妤卉甚至開始懷疑,會不會錢保旭在北苑大難不死,之後又機緣巧合窺見了她和阿黎的真容呢?以錢保旭的武功,能被阿黎感知,她也一定能感知阿黎,進而發現妤卉等人從華國偷入宣國。倘若是這樣,爲何錢保旭不直接以武力懾服或殺害她們,反而利用殺人案將官府的人牽扯進來呢?
另外一點讓妤卉不放心的是,影楊爲何整晚未歸?影楊是被天劍宗的人發現了麼?還是她看到玉竹閣被官差封鎖,一時之間沒找到機會進入呢?
風月場所不太平啊,陰謀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