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十多年的三嬸,一剎那林聿有點恍惚,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見到鬼了。
三嬸看着院裡的林聿,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滿臉狐疑。
林聿知道三嬸認不出自己了,三嬸出走那年自己還不到十歲,豆芽菜一樣的體型,現在又高又壯,肯定判若兩人。
但是林聿卻一眼就能認出三嬸,將近十五年不見,三嬸雖然見老,但是變化不是很大,三嬸是個小肉墩的體型,她又愛打扮,收拾得緊趁利落,油光水滑,給人的感覺就像一粒光滑飽滿的豌豆。
三嬸今年也快五十了吧,但是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的模樣,不顯老,而且看得出她過得不錯,打扮得很鮮豔,這粒光滑飽滿的豌豆還沒出現枯癟的跡象。
“三——嬸!”林聿幾乎是驚叫了一聲。
嗯——三嬸繼續打量着林聿:“你是——”
“我是林聿。”
“啊——小聿,”三嬸明顯大吃一驚,臉色都變了,“你不是早就上大學走了?”
什麼叫“走了”,本來三嬸被窮跑了林聿就對她不滿,現在又這樣說話,奧,你的意思是我早就死了是吧!
“謝謝三嬸,我沒沒了,三嬸離開這個家還能一直關心着這個家的消息,讓您費心了,不過您的信息看來不大靈通,我都回來三天了。”林聿冷冷地說。
哦,哦哦哦,三嬸含混答應着,往屋裡就走:“你三叔來,我看看他。”
言言早就看到院裡的一切了,愣愣地站在堂屋裡不說話,三嬸走進來娘倆互相看一眼,居然誰都沒說話。
三嬸進了東屋,大哭小叫地心疼三叔的病,夾雜着後悔當初不應該扔下你們爺幾個走了,說到高潮之處還拿頭“咣咣”地撞牆。
林聿走進來見言言呆呆的,拉拉她的手,發現言言的手怎麼冰涼,大夏天的這是怎麼了?
他把言言的倆手併攏起來握住,給她暖和暖和:“言言,三嬸來了你怎麼不叫她?”
言言一言不發,靠在哥哥的胸前,林聿感覺自己的前胸很快被打溼了,能聽到言言抑制不住的小聲啜泣。
林聿很理解言言現在的心情,本來一個人世界上最親的人就是自己的媽媽,可是三嬸爲了自己幸福,狠心拋棄男人和孩子,而且把值錢東西全偷走,讓這個本來貧窮的家火上澆油,這樣的媽媽誰能親得起來!
現在三嬸回來了言言連叫都不叫她,心裡肯定在恨着她,可是,難道言言心裡就沒有對母愛的渴望?
林聿攬着言言,實在無言以安慰。
言言流了一陣子淚,一言不發繼續炒菜做飯。
林聿進了東屋,三嬸已經不哭不叫,跟三叔有說有笑的,見林聿進來臉上也沒有剛見面時的震驚了,拉着林聿的手誇獎個不停,小聿長得這麼好的青年,個子這麼高!
三叔蒼白的臉上居然有了一點紅暈,精神更好了:“小聿,你三嬸回來不走了,她說她後悔那年走了,其實三叔也不對,三叔沒本事,沒讓你
三嬸過上一天好日子,回來就好,咱們一家人就團圓了。”
林聿驚呆了,三叔這是迴光返照吧?
要知道三叔已經是塵肺三期,想說話並不能很順暢地一口氣說出來,而是像拉風箱一樣喉嚨裡“齁啦齁啦”地響着,咳半天咳得眼珠子都要飛出來,說一個字比當初倉頡製造一個字還要困難得多,等他說完一句話,跟那個馬拉松冠軍撞線後的狀態差不多。
現在居然能一口氣說出這麼長一段話!
想不到心理作用居然能起到藥物達不到的效果。
飯做好了,小飯桌拿到炕上來,一家四口圍着桌子吃頓團圓飯。
言言一直不說話,讓她往炕上擺桌子她擰着身子不願意,林聿拉拉她,輕聲在她耳邊說:“你看看三叔精神好多了,快趕上正常人了,只要三叔好,咱們怎麼都行!”
一家人上炕坐在桌子前,三叔興奮得臉色更好看了,好幾次一口氣說出一大段話,這頓飯居然吃得格外多,一頓飯吃了以往幾頓飯的量。
吃完飯聽說林聿還在鎮上買的茶葉,更興奮,一個勁兒要求泡茶,多長時間沒嚐嚐茶葉味兒了。
三嬸對三叔那個上心,吃飯的時候就一個勁兒給他夾菜拿飯,現在一聽三叔還要喝茶,就勸阻他:“進福你不是吃着藥嘛,吃藥不能喝茶。”
林聿想,要是三叔沒病,一家人吃完飯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三叔該是多麼幸福,在旁人看來再平常不過的生活,在他們卻是奢侈的夢想。
言言刷好了茶具端上來,林聿拿出剛買的鐵觀音,沏好茶先給三叔一碗:“喝吧三叔,沒事,這茶很淡,要是茶能把藥力解了,也能把身上的病毒解了。”
屋裡氤氳着茶葉淡淡的清香,三叔看起來比過年都興奮,這個近乎荒廢的家,現在終於又繁華起來了。
雖然屋子依然是那三間矮小的石板屋,屋裡的傢俱依然黑舊簡陋,但是在三叔的眼裡,就是牆角的蜘蛛網都能透出幸福和溫馨。
而且林聿看得出,三叔對於三嬸歸來的興奮不僅僅在於精神上的安慰,還有生理上的希望。
即使病成這樣的人,也還有着作爲人的本能需求,林聿想想三叔打了十來年的光棍,突然見到油光水滑的三嬸從天而降,各種想法肯定是有的。
如果有三嬸的吸引,三叔能好起來,三嬸從前的過錯也就過去了,一家人完全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
可是,林聿心裡清楚,三嬸橫空出世,不會那麼簡單。
其實他從三嬸一進門,從她見到自己的臉色變化,林聿就感覺不正常,這麼多年她到哪去了,爲什麼回來,良心發現?
可能嗎?當初三叔還年輕,還身強力壯她都能跑,三叔老了,病得命懸一線,她居然跑回來守着三叔不走了,騙鬼呢吧!
那三嬸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看着言言一直對三嬸那樣的態度,林聿心想,難道言言知道關於三嬸的什麼事?
從三嬸一進門,她就沒有表現出驚
訝,而是表現出超乎尋常的仇恨!
到睡覺的時間了,四口人關於怎麼睡的問題起了爭執。
按照三嬸的意思,是讓言言跟爸爸媽媽睡東屋,小聿自己睡西屋。
但是言言賭氣似的,不跟他們睡,要跟哥哥睡西屋。
“多大孩子了還一個炕!”三嬸滿臉母親的權威訓斥言言,“不要說你和小聿是堂兄妹,就是親兄妹,二十多的人了也不能一個炕上睡覺,大暖和天,光腚劈叉的!”
林聿雖然對三嬸不待見,但他承認三嬸說得有道理。
三叔情緒不是一般的高漲:“言言跟你哥哥睡西屋,都是自家兄妹,又沒有忌諱,從小都一個被窩摟着,大了怎麼着就不是兄妹了!”
看三叔那興致,好像在身體狀況允許的情況下,希望跟三嬸做個共赴巫山的好夢,當然就不願別人在眼前礙事了。
林聿心裡感慨萬端,如果上午不是四哥跑去報信,現在家裡已經挑上白幡子,屋裡滿滿的都是守靈的了。
“我聽爸爸的。”言言擰身抱着林聿的胳膊,“哥,洗腳睡覺去。”拉着林聿出了東屋。
林聿居然有點害羞的感覺,雖然是血緣很近的兄妹,可是言言長成這麼漂亮的大姑娘了,讓他這個哥哥看了都忍不住有點異樣的豔羨,被言言抱着胳膊居然讓他心裡一陣猛跳。
他抹開言言的手:“不用洗腳,又不臭。”
“哼,還敢說你那腳不臭,你那腳不臭臭豆腐都是香的,窩囊神。”言言說着,拿盆子打了水,還從爐子上拎過壺來摻上熱水。
“大夏天的,用涼水洗洗就行,不用摻熱水吧。”在言言的強勢下,林聿就像個無助的小孩。
言言把他按在小板凳上:“你忙活一天了,用熱水洗洗解乏,搓乾淨啊,不然不讓你上炕。”
林聿臉上苦笑,心裡卻滿是幸福,似乎又看到當年那個黃黃瘦瘦的言言了,小時候言言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活,就像個小大人似的,窮苦人家的孩子都早熟,林聿覺得她都變成管家婆了,管得自己在妹妹面前像個小孩。
言言又拿個盆子,摻上溫水,拿到糧囤後邊,林聿聽到“嘩啦嘩啦”輕微的水聲,知道她在洗下身,腦子裡不禁泛起一絲靡靡的景象,心裡立刻覺得很罪惡,自家妹妹,想都不能想的。
言言裡裡外外收拾好,就進屋了,東屋裡三叔和三嬸早就熄了燈。
林聿拖拖延延坐在院裡不進屋,三嬸說得對,雖然是有血緣的兄妹,可言言長大了,這麼健美漂亮的身體躺在身邊,要想保持靜水無風秋月無雲的心境確實很難。
自己的親爺爺跟言言的親爺爺是親兄弟,自己和言言沒出五服,這個血緣關係應該也是很近的,可是林聿就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對言言有異樣的感覺,而對其他的堂姐堂妹就沒有這種感覺?
難道就是因爲言言出落得太漂亮,自己的思想就衝破束縛產生感覺了?
林聿一直相信直覺,但是這一次的直覺讓他自己混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