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嚇成那樣，林聿本能地抓起她的手攥着，感覺她的手冰涼。
說實話，林聿懂得何瑩和芥末說的那一切，也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是何瑩心甘情願，她是感到快樂的。
但是林聿仍然有心理障礙，畢竟做這事的前提，是自己被小點點下了藥，有點迷亂，要不然自己即使知道是幫她，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去幫。
可是現在，看到何瑩嚇成那樣，林聿似乎真心認爲自己確實做了好事。
芥末笑道：“看把你嚇的！這回也不用瞞着了吧姐夫，這是咱姐夫給你的錢，他要讓你找個正經工作，放在舊社會，你這是得救了！”
“不不不，”何瑩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姐夫，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
“別人的錢你都能要，爲什麼不要我的！”林聿看着她的眼睛，“我正式聲明，從此以後你是我的了，任何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他感覺何瑩的小手一下子又變得火熱。
等他們吃完飯，時間也不早了，何瑩膩着林聿捨不得分開，她趴在林聿耳邊悄聲說需要複習一下，找個人跡罕至，環境優雅的地方，怎麼也得摟着過一夜，就像夫妻那樣。
話雖平淡，但是林聿能感受到小姑娘對自己那份深深的依戀。
人家要找個地方複習一下綿綿溫情，臨分手的時候芥末站在樓下的黑暗中，夏日雨後的空氣有點涼：“姐夫，抱抱我吧，我冷。”
林聿摟住了她，摟在懷裡還是那個圓滾滾的小肉豬，可是小肉豬知道，永遠再不存那份補缺的幻想了。
芥末哭了。
她以爲自己已經很職業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是跟林聿在一起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很柔軟。
何瑩微笑着站在旁邊看着他倆摟在一起。
芥末過去對着何瑩耳語：“不是給你潑冷水，不要陷得太深，看見了麼，我姐夫多帥，多有親和力，這樣的男人哪個女人不喜歡——你懂的！”
何瑩幸福地笑了：“芥末姐，謝謝你，我懂，全懂，可是我有這些就已經滿足，什麼都不缺了，哪怕現在死了，或者從此後再苦一輩子，有姐夫這份記憶在，足夠支撐一個圓滿的人生。”
——我不吃醋，我也不奢望擁有。
芥末破涕爲笑：“瑩瑩，想不到你比姐夠豁達，就比姐幸福一百倍！”
林聿去香江開了一個豪華套間。
在那個豪華的大牀上，她枕在他的臂彎裡，滿足了。
我從此是個幸福的人。
父母給了我一個生命，你給了我一個靈魂。
我永遠把你放置在心底的最深處，那裡是我靈魂的最高點。
第二天，林聿在一個各方面條件都比較好的小區裡邊租了一套房子，讓何瑩和芥末搬過去住。
芥末雖然淪落風塵，但林聿知道她不會污染瑩瑩。
本來他還想出錢讓瑩瑩繼續上學，可是看她現在的情況，確實不適合再去上學，因爲醫院那邊需要她隨時過去。
那就讓她先擺地攤吧，至少是個自食其力的營生，等有機會給她找個好點的
工作。
安排好了以後，林聿開車去了醫院，今天十二爺複查，要是看看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醫院門口一邊有擺攤賣水果的，林聿見一個人前面擺着的桃子又大又鮮豔，看起來很甜的樣子，就過去準備買點給十二爺吃。
到了近前看明白賣桃的前邊那些是洗過的，所以顯得鮮豔好看，他身後還有一大堆沒洗的。
有一男一女像是熱戀的兩個年輕人在買桃，肯定是男的做東，在不辭辛勞地挑揀，他真是挑剔到了極點，比上街買菜的老太太細緻，還難打發。
他女朋友也跟着在一邊趾高氣揚，比起賣桃的小販來她自我感覺高貴多了，優越感十足。
賣桃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臉很瘦削，穿得很差，尤其讓人覺得可憐的是他腿腳不好，一瘸一拐行動很不方便的樣子。
中年人的桃子十塊錢三斤，青年非得要求三塊錢一斤，而且態度蠻橫，就是三塊一斤，賣不着也得賣，不賣還不行。
挑半天挑了幾個最大最鮮豔的桃子，電子秤改成三塊一斤，放上邊一稱，十一塊三毛錢，中年人說：“三毛不要了，你給十一吧。”
“什麼十一，”青年叫道，“一塊錢還好意思要，給你十塊就行。”
“就是，”女的衝中年人翻翻白眼，“給你十塊就不少，你那秤肯定不準！”
“不行啊，”中年人陪着笑，剛纔爲了做成這個買賣，他已經陪盡了小心，“我這桃也是管着本錢來的，這些桃掙不了你一塊錢！”
青年掏出十塊錢，拿在手裡伸出去：“要不要，不要算了啊！”
中年人一個勁兒陪笑臉，倆手互相搓着不去接那十塊錢，希望再給他一塊。
青年把十塊錢往他臉上一扔，攬起女朋友就走。
中年人嘆口氣，費勁地彎下腰撿起那十塊錢。
女的走了兩步回頭看他撿起錢了，貼着青年的耳朵小聲說了什麼，倆人笑得渾身亂抖。
男的也趴到女的耳邊，想說什麼，還沒等他說出來，不知道誰伸手推了他的後腦勺一把，他的鼻子狠狠碰到女朋友的耳朵上。
女的疼得捂着耳朵殺豬一樣哭叫起來：“你幹什麼——”
青年的鼻子都破了，用手捂着都捂不住，鮮血從手指縫裡流出來，他扭回頭來，看到身後站着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
“你他媽有病啊！”青年罵道。
“再拿十塊給他！”林聿一指賣桃的中年人。
“你還站着，打他呀！”女的推着男朋友。
林聿冷冷地說：“我數到三，二——”
青年畏懼地看看林聿，趕緊又掏出十塊錢，跑過去扔給中年人，轉身拉着女朋友就走，女的一邊跟着他快步走一邊捶他：“你個窩囊廢……”
林聿走過去衝中年人笑笑：“你這前邊的桃是洗的，後邊的沒洗，是不是一樣的桃？”
中年人很感激地朝他陪着笑臉，說都是一樣的桃，他沒事了就洗，沒事了就洗，放在前邊好賣。
“我不要洗的，你給我從後邊裝上點，我回去
自己洗。”林聿覺得中年人就小塑料桶裡那麼點水，洗桃挺不容易的，他腿腳又不好，去提水也很難。
他可不像剛纔那對狗男女的操蛋素質，欺負一個賣水果的殘疾人還顯得很優越似的，他讓中年人給他從後邊裝上點沒洗的，連挑都不用挑，相信人家就憑自己幫忙，也不會給他裝不好的。
提着桃進了病房，見十二爺還沒去拍片，他把塑料袋放在牀頭櫃上，準備去洗桃給十二爺吃。
把桃子拿出來他纔看明白，這些桃比剛纔那青年挑揀的還要勻和，不是有爛疤就是青不溜丟，或者個子小或者有蟲眼，反正滿袋子桃，沒幾個好東西。
十二爺性情爽直，斜眼看着林聿拿出那些桃子：“小聿你上哪弄這些桃，上人家樹底下撿的落果？”
呃，林聿真是有點苦膽上火的感覺，自己還裝素質好的，誰知道素質好居然是冤大頭的代名詞。
雖然生氣，但是想想那是個殘疾人，不管怎麼樣也是爲生活所迫，最多不過就是浪費三十塊錢，也就算了。
過了一會兒和九爺爺陪十二爺去拍片，居然又看到那個中年人了，他正坐在走廊裡的塑料椅子上，看樣子在排隊等着拍片。
“呦，這麼巧，又見到了啊！”中年人很卑微地笑着，還站起來跟林聿打招呼，站起來時站不穩，腿還點了一下。
九爺爺和十二爺看到中年人，臉色都變了變，但是誰也沒說什麼，也坐在椅子上排隊。
林聿挨着中年人坐下，中年人很健談，問十二爺的病情，然後就說自己的腿，好多年了，一直治不好，老是流膿淌血的。
一邊說，一邊挽起褲腿給林聿看，林聿見他的小腿和大腿上好幾處就像長瘡似的，還在往外冒着膿血。
“你這腿很嚴重，”林聿說，“先不要幹活了，要抓緊治，要是再感染下去你的腿就廢了。”
中年人笑笑：“不幹活哪有錢治腿！”
林聿又動了惻隱之心，就問中年人的一些家庭情況，他準備贊助中年人幾萬塊錢，讓他先把腿治好，只要腿好了，他完全能自食其力。
他跟中年人談得很投機，中年人也不急着進去拍片，輪到十二爺，九爺爺陪着他進去了。
“那是你的爺爺啊，”中年人說，“一看你老家就是農村的，說起話來就親切，你們老家是哪裡的？”
林聿說他是溫泉鎮葫蘆峪的。
中年人高興地說：“這麼巧，我老家也是溫泉的。”然後他就如數家珍地說起葫蘆峪的一些人名，某某誰他認識，誰誰誰他也認識。
然後他問林聿：“你爸爸叫什麼？說不定我還認識他呢！”
“我爸爸多年前就沒了，”林聿淡淡地說，“他叫林進均，你認識他嗎？”
林進均！中年人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腿，臉色一下子變了，用一種偷瞄的眼神去打量林聿。
林聿突然發現，這個中年人變了臉色的時候，眼神居然那麼陰狠！
中年人就像有了什麼心事，不再跟林聿交談，心不在焉地往裡看，然後他說先不拍了，一瘸一拐很費勁地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