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食過後,太陽還高高掛着,天空卻飄起了小雨,斜斜地落在琉璃窗上。
陸風禾蔥白的手指點在琉璃窗上,彷彿這樣就能感受到窗外的細雨。
枍哥兒的新鮮勁也消減了些,陸九郎又把孩子們都聚到了四層的觀景臺,拉上兩面的簾子,帶着孩子們一起溫書。
正所謂一日不寫手生三日不思心生,蒙學階段尤其忌諱三日打魚兩日曬網,可以不習新篇,但溫書是一定要堅持的。
陸家幾個孩子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陸九郎沒想到的是枍哥兒這樣小,還剛蒙學沒多久,竟也能坐得,不哭不鬧也絲毫不見煩躁,描紅久了手酸也從不耍賴不寫,只是會要求少歇片刻,不必人催,他自會重新拿起筆,一筆一畫認真地寫下。
陸九郎還與陸四郎說起這事。
“這可不像小拾,她最不耐煩地就是練字,打小寫得就比我們少,我們手腕綁着沙袋臨字,她也只是坐着旁邊看着,看大戲似得。”
“小拾是女子嘛。”
“這性子與男子女子無關,小拾做甚麼都沒個長性,我看枍哥兒這是隨了他爹。”
陸四郎沒說話,這事隨誰都行,反正是好事。
行船不同與坐畫舫出遊,畫舫會有各式藝妓,彈唱百藝,行船是很無聊的,在船上短則三五日,長則十天半個月,順着運河,南來北往。
下晌到了汴州港,是離京都以後第一個大港口,在汴州港要停留約莫一個時辰,船上的人不論是主子還是下人,都踏上了跳板往碼頭去了,這人漂久了就想踏到實地上。
陸風禾看着陪在自己身邊的青菱,“你怎麼不忘碼頭上去逛逛,我這裡不需伺候。”
青菱搖頭,“汴州港奴婢逛過很多次了,也沒什麼好逛的。”
綠芙拿了新煮的花茶進來,“我們青菱姑娘啊不用自己去逛也能吃上想吃的東西。”
青菱氣惱地想去掐綠芙,“快別說話了,怎麼跟碧荷似的。”
綠芙嚇得連連喊叫,“誒誒誒,茶茶茶,莫鬧莫鬧。”
青菱瞪了她一眼才收了手。
陸風禾不能上岸去的鬱悶多少開解了些,顯然小姐妹們都知道青菱婚事定下了的事。
“青菱你快與我提一提,把綠芙定給誰合適。”
綠芙放下花茶,“姑娘且安心,奴婢呀,誰都不嫁,奴婢自梳伺候姑娘一輩子。”
陸風禾連連擺手,“別別別,我可不要老姑娘,老嬤嬤倒是可以。”
三個人笑作一團。綠芙氣惱地嘟囔了一句,“姑娘怎麼也這樣促狹。”
陸風禾用了一杯新上的花茶,“喲,這不是我們帶上船的吧。”
“這是香芽兒昨日一早天不亮就去花圃裡摘的花苞,不知道她怎麼處理的,奴婢嚐了,一點澀味都沒有,香芽兒說能喝個三日左右,日子久了該發酵了。”
陸風禾又細細品了一口,“是不錯,沒想到她還有這手藝呢。”
綠芙點頭,“香芽兒說她點茶也不錯,等到了毗陵奴婢得試一試她。”
“那就有勞綠芙姑娘了。”
青菱湊趣,“綠芙嬤嬤。”
綠芙又齜牙咧嘴想去撕青菱,“你這張嘴,真真是白長了,福安管事可知道你這樣尖牙利齒。”
一句話,青菱又熄火了。
陸風禾看着覺得好笑,這兩人是唱大戲呢。
“下去吧。”笑聲還沒停下,就聽到門口有聲音傳來。
幾個人一同看向門邊,沈南珣拿着兩包點心走了進來。
“去取兩個碟子來。”沈南珣對行完禮要退出的兩個說。
綠芙很快就取了來,想接過點心自己把它放到碟子裡,卻被沈南珣避開了,綠芙識趣地退了下去。
沈南珣一邊打開點心包,小心地放進碟子裡,生怕不小心弄碎了點心。
一邊與陸風禾解釋,“這是馬蹄糕,聽說汴州城裡這家的最好吃。這是紅棗糕,你也要用些,紅棗是補氣血的。”
陸風禾偏不如沈南珣的意,捻了一塊馬蹄糕。
手上溫潤的觸感表明這點心還熱乎着,“你去城裡買的?”
沈南珣點頭,“對,你快些嚐嚐。”
汴州港可是在城外的,從船靠岸到現在也不過三刻鐘,他這是馬不停蹄去城裡買了點心就上船了?
“你可以逛一逛的。”陸風禾忍不住說。
沈南珣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黃牛飲水似地一口飲盡,又倒了第二杯。
陸風禾心疼這好好的花茶,如何耐得住沈南珣這樣喝,可,看在手上的點心的份上,罷了,就當用花茶換的點心吧。
咬下小口,確實不錯,清爽細膩,並不甜,還帶着細細的奶香。
陸風禾推了推碟子,“你也用些?”
沈南珣搖頭,“你先用,我先吃口茶。”
陸風禾也不與他客氣,客氣給誰看呢,沒必要。
兩塊馬蹄糕,一塊紅棗糕下肚,陸風禾擦手吃茶。
“再用些?”沈南珣說。
陸風禾搖頭,“儘夠了,再用夕食該打發了。”
沈南珣見陸風禾真沒有再吃的意思,那起一塊,陸風禾好幾口才能吃下的一塊點心,沈南珣兩口一塊兩口一塊,陸風禾一杯茶還沒用完,兩盤點心已經見底了。
這男子與女子的食量果然……差距甚大。
去港口閒逛的人陸續回到船上,外間喧囂了起來,都在問詢,買了何,價幾錢。
陸風禾興致勃勃地聽着,這住得緊湊也是有好處的,至少熱鬧,帶着人情味的喧囂最是讓人嚮往。
龐大的樓船起錨了,漸漸駛出港口。
陸風禾彷彿爲了配合樓船的搖晃一樣躺在了羅漢牀上,兩邊還停着不少船,有的只有一個兩個人在甲板上走動,走的卻是人來人往在裝卸貨物。
枍哥兒被舅舅帶下了船,在碼頭見到了一個圍着很多的人餅攤,非要拉着石頭排隊買了一張……並沒什麼特別之處的餅子。
枍哥兒來見陸風禾,陸風禾拿帕子擦了擦枍哥兒的腦門上的吸汗,“跑慢些,孃親一直在呢,去碼頭玩得開心嗎?”
枍哥兒滿臉鬱悶,“娘,我看到一個攤子好多人圍着買餅子,我以爲很好吃,我排了好久的隊,總算買上了,可是,我覺得他做的還沒廚娘做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