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行了兩日船,夜夜都靠着香芽兒給她按一按頭才能睡着。
船工的號子聲,洗漱做飯的潑水聲,船板上的走動聲……陸風禾悠悠轉醒,好久沒有這麼安穩地睡過了,一夜無眠。
恍惚片刻之後,陸風禾纔想起自己是在回毗陵的樓船上。
“姑娘可是醒了?”外間傳來香芽兒的聲音。
陸風禾掀開簾子,“醒了。”
綠芙帶着兩個婆子很快端着洗漱的水進來了。
綠芙一邊指使着婆子把水放下,一遍掛起牀幔,伺候着陸風禾船上鞋襪。
“剛剛三娘子說,我們下晌約莫就能到金陵了,今晚要在港口停一晚。”
“這樣快,就快到金陵了?”
“哪裡還快,我們可是日夜行船呢,三娘子說金陵不比別處,還需停上半日,幾位郎君都下船有事,只怕今日就能收到拜帖,明日還有人會到船上來。”
陸風禾嗯了一聲,“那既然要停,你們幾個人便換着去碼頭逛一逛,切記不要走遠,安全地回到船上來。”
也不知道會停在江北還是江南。
陸風禾記得小時候經常坐畫舫到金陵來走親戚,她最喜歡穿停在江北,江北人沒有江南多,可江北的小攤子卻更好吃一些,都是浦口當地人擺的,而江南因爲人多,擺攤子的人也從五湖四海來,有些口味陸風禾確實不太能接受。
果然,三娘子預料得不錯,船剛在碼頭停穩當,就有幾家的僕人請安上了船,找郎君投貼的,還有直接投到趙氏那裡的,甚至連陸風禾都收到了兩封拜帖。
陸風禾收到的兩封一封是自小的玩伴,嫁到金陵城的楊家衛皎皎的,一封是如今應天府刺史樊大人之妻郭氏的。
應天府刺史,陸風禾還真是不認識,更何況他夫人郭氏。
只是刺史也算是武將了,直接帖子遞給她,只怕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就算她與沈南珣要和離了,可行走在外,這點臉面,陸風禾倒也不至於完全不給。
兩個帖子自然是都接了下來。
夕食雖然實在船上用的,但卻是最出名的望江樓送來的席面。
只是晚間,陸四郎來到陸風禾房間。
“今日刺史夫人給你遞帖子了?”陸四郎開門見山。
陸風禾點頭,“可是有甚麼問題?”
陸四郎搖頭,“倒也沒什麼,這船是沈大郎找來的,他也算是身上有點爵位在,武將來拜訪也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事,何況還只是女眷之間走動。”
“只是明日……”
“哎呀,我知曉,我明天還要見皎娘,我一早就去四嫂子屋裡。略坐一坐就送她走,我估計十有八九也只是來走個過場的。”
“你心裡明白就好,我們家倒是不礙事,沒什麼官職,可沈大郎那邊,你還是要留個心眼。”
“嗯,下午三嫂子也與說我這位樊大人並不是好結交的,想來也是,應天是南北要塞,穩坐刺史還能領了水軍副使的職,這人能簡單纔怪。”
陸四郎欣慰地說:“你心裡有數便好。“
陸風禾還沒說的是,三嫂子還與她說,這位郭氏也不簡單,看着是問溫和進人,實則字字有坑,應對一定要小心。
陸風禾本來覺得無所謂,可聽三嫂子說了之後她就有些不想應對了,本來就不認識,何必再虛與委蛇。
這晚有是香芽兒來值夜,依然給陸風禾絞乾了頭髮,跪在榻上給陸風禾按頭。
“姑娘昨日按一按有沒有好一些?”香芽兒問。
陸風禾小幅度點了點頭,“鬆快了很多,夜裡夜不太做夢了。”
“那奴婢今夜再給姑娘按一按,姑娘可千萬要睡個好覺啊。”
陸風禾笑着應了。
第二天,衛皎皎來得很快,陸風禾剛用完照食衛皎皎就來了。
衛皎皎一看到陸風禾眼淚就啪嗒啪嗒地下來了。
“你這是哭什麼呢。”陸風禾連連給她擦眼淚。
“想你了嘛,我出嫁你都沒回來送一送我,派人送來的頭面再好有什麼用。”衛皎皎哭着指責陸風禾。
“哎呀,皎娘快別哭了,我這船本來吃重就大,你可別從裡面給我淹了啊。“
衛皎皎拍陸風禾,“呸呸呸,你這說的什麼話,好好的說什麼淹不淹的。”
“是是是,是我說錯了。”
“你這趟回來多久?”衛皎皎問。
陸風禾想了想,“大約會很久吧。”
“太好了,過幾日我也會毗陵去,玲娘呢,怎麼這麼半天不見她人。”
“約莫是我母親那裡來了長輩,一時走不開吧。”陸風禾猜測。
衛皎皎擺手,“嗨,不管她,一天天地沒個正形,她啓程去京都看你給我來了一封信,我當時還氣得想罵人,知曉我如今走不了了,還專程來與我炫耀。”
“怎麼了?如何走不了了?”陸風禾緊張地看衛皎皎,可看起來全須全尾的,怎麼就走不了了。
衛皎皎湊近陸風禾,“有了,只是還沒坐穩,不大敢說,再有二十來天就滿三個月了,到時我也好回毗陵。”
陸風禾真心爲衛皎皎高興,“太好了,回不了毗陵也不礙事,我這都回來了,等先回去安頓好,我再與玲娘來找你不遲。”
衛皎皎身子不大好,成婚這都四年了,總算懷上了,之前還曾寫信給陸風禾問她京都有沒有出名的郎中或者好用的方子。
當時陸風禾也問楊太醫要了兩個方子,只是未能見到人望聞問切,只是說症狀,多半也不太中用。
陸風禾想起一事,“你千萬別回毗陵,別回,坐穩了胎也別折騰,我與玲娘會來找你,你這好不容易懷上了,千萬小心些,你們院子裡那些鶯鶯燕燕你也莫要生氣,能賣就賣了,賣不了的遠遠地打發了,別放在跟前晃眼。”
說到府中的事,陸風禾都覺得衛皎皎眼裡沒了光彩。
“你別提了,我剛有孕時,藉口打發了兩個出去,這兩個月還不到,楊大郎又擡了兩個進來,我抵死不給名分。”
衛皎皎嫁的是金陵楊家的獨子,成婚之前楊大郎就有通房了,成婚第二日,楊大郎便擡舉了兩個通房做姨娘。
這便也罷了,成婚一年還爲孕,楊太太直接往院子裡塞了兩個。
第三年,不用楊太太塞了,楊大郎自己已經輕車熟路地往府裡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