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碼頭卻依然忙碌,稱不上燈火通明,但終歸是時常有人往來的。
壽康察覺到自己身邊的人體溫漸高。
“主子,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稍歇片刻。”
沈南珣搖頭,此番利州行,雖也有收穫,卻稱不上順利。
等利州鹽鐵轉運使就等了兩天,聞家不知是不是得了風聲,居然明目張膽地派了屬官,美其名曰看看利州怎麼曬鹽的。
愣是第三天夜裡才找到機會見上一面。
邢鴻文本來是自己人,之前也有書信往來,只是有些事該得親自來一趟才放心。
康壽看沈南珣明明體溫升高,卻冷得打了好幾個寒顫,衝路順遞了個眼神,路順會意而去。
不多時,停在港口一側的樓船就收了錨繩,船老大罵罵咧咧地。
“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還要進港,多精貴的貨呀,過一夜就不成了?”
“也就是主家好說話,那麼大的樓船,別說百來丈了,就是十來丈都是個麻煩事。”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商號的船,非的讓他揚名南六路。”
船老大罵罵咧咧中,樓船往前挪了約莫兩三個船身。
船老大又大聲吆喝着讓船工早些睡去,明日他與主家說,要加大錢的。
秦玲兒和馬顏卉兩個人就着螃蟹喝多了花雕,正在秦玲兒房裡要義結金蘭呢。
至於看不慣兩個醉鬼的陸八郎則和哥哥們拎着酒上了船頂的觀江臺。
陸九郎也有些醉了,本來年輕氣盛,又遇上放蕩不拘的郭二郎。
說話多少有些隨心而爲。
“二郎,你知道嗎,我特別想讓你做我妹夫,我原來就覺得我與你投緣。”
“你妹夫,你不就一個妹妹嗎?”郭二郎也說着醉話。
陸九郎很是得意,“對呀,小拾配你,也不辱沒你郭二郎。”
陸八郎一巴掌打在弟弟頭上,“什麼叫不辱沒,那是綽綽有餘。”
郭二郎嘆了口氣,“嗨,你們別說,我娘當初還真想過上門來提的,可惜……”
“可惜被八哥引狼入室了。”陸九郎痛心疾首。
“沈大郎怎麼了,不比郭二郎成天遛狗逗鳥的強?”陸八郎不服氣。
“他沈大郎是個好的小拾能和離?”
眼看着兄弟兩個就要吵起來了,郭二郎趕緊出言。
“誒,你妹妹真要和離啊。”
陸九郎瞥他一眼,“你以爲我們全家鬧着玩兒呢,嫁妝都帶走了大半了。”
郭二郎很苦惱,“真的呀,那我跟我娘怎麼交待啊。”
“啊?關你娘什麼事?”陸四郎聽了半天,忍不住問。
郭二郎頗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思,“你們是不知道,我娘從知道你們小拾要和離那天就在和我念叨,讓我趕緊支棱起來,說她就看中你們姑娘當兒媳了。”
“啊?”
“啊?”陸家幾個郎君紛紛驚訝出生。
郭二郎很無奈,“我自然不願意啊。”
說完又連連找補,“我不願意與你們姑娘無關,是我自己不想成親,我也沒想過成親的事,你們姑娘這剛和離,她也肯定不願意成親的。”
“後來我實在被我娘念得頭疼,你們知道嗎,就是那種見面只重複三句話,你什麼時候去陸府,你多與禾娘說說話,收收你那個性子禾娘不喜歡……聽得我腦袋嗡嗡的,隨時有個聲音在耳朵旁重複着。”
“後來呢?”陸四郎問,聽到現在也沒聽出來與他娘有什麼關係啊。
“我就被念得受不了了啊,就隨口應了下來,只要你們家姑娘真的和離了我就去提親……”
“哥哥們,你們救救孩子吧,千萬別讓你們姑娘和離啊,我要是提親了,拒絕吧,臉面不好看,不拒絕吧,辱沒了你們姑娘,哥哥們……弟弟求你們了。”
“就說這趟回木瀆,回鄉是真,可我娘最主要還是想讓我與你們姑娘多多相處,得虧沈大郎步步不離,你們姑娘也不出門,要不然我娘怕是要親自出馬了。”
陸家幾位郎君面面相覷,原來郭家有這打算,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他們倒是樂見自己妹妹有人惦記,雖說養她一輩子也不是什麼問題,但誰也不想看到妹妹晚年孤孤單單的。
只是,這個人也得是自己願意的呀,郭二郎這顯然就是被自己親孃說煩了隨口應承的,這可不是什麼好選擇。
“不用求哥哥們,不如直接求我來得快些。“
有個人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幾人不約而同地回頭。
結果是沈南珣溼漉漉地站在樓梯口。
陸四郎看了沈南珣一眼,並沒有說話。
陸二郎問,“你這是幹什麼,搞成這個樣子。”
沈南珣不甚在意地擦了擦臉上的水,“白天不好意思見人,晚上下水遊游水,結果剛上船就聽到我娘子被人惦記。”
郭二郎酒氣上頭,紅着臉起身作揖,“沈世子誤會了,豈敢惦記嫂夫人,只是兄弟閒話兩句。”
沈南珣沉着個臉,“下不爲例,以後也莫要再提。”
郭二郎搖搖晃晃地站着,“是是是。”
陸四郎拉着沈南珣,“好了,人家也說了,你們可千萬不要和離,一家有女千家求,你自己不好好待她,還不許旁人惦記了?”
陸四郎上手就發現沈南珣體溫高得燙手,“快回去換身衣裳,溼漉漉地像什麼話。”
說着就推着沈南珣往下走,壽康就站在樓梯拐角處。
陸四郎低聲問:“怎麼回事,溫度這樣高?”
壽康一臉焦急,他都傳信讓福安趕緊煎藥準備着藥浴了,誰知道主子聽到樓上的話了,非要上來聽上一聽。
“剛回來?禾娘知道了嗎?”陸四郎問的是沈南珣,可回話的卻是壽康。
“已經遞話給主母了。”
“可是受傷了?”陸四郎並不知道沈南珣上次受傷的餘毒還未清乾淨,只想到受傷。
沈南珣已經大半的重量都在壽康身上了,“只是遇上聞家的兩個障眼法埋伏,未曾受傷,繞了路又着急趕回來,幾乎馬歇人不歇。”
“你們有藥嗎?要不要請大夫?”
“我們有,不必。”
陸四郎把人送到陸風禾艙房門口,門已經留出了縫。
“快些用藥,我就在隔壁屋,有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