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果然陸府的朝食上了一道羊湯餺飥。
陸風禾美美地用了幾碗熱湯,身上微微出汗,抱着蓁姐兒在窗前曬着太陽。
翠芝疾步跑進來報,“姑娘,郡王妃在府門前鬧開了。”
陸風禾卻並不意外,“是不是說我帶走她沈家的孩子?”
翠芝點頭,“還說……還說……”
“還說甚麼?”
“還說姑娘是喪門星,世子被貶就是因爲姑娘離家,如今又因爲世子過分思念孩子,沒有上衙來看哥兒,又被彈劾了。”
陸風禾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一點兒想笑。
“還有吧。”
“郡王妃倒是就說了這些,不過奴婢是聽說現在坊間都在傳世子是因爲殺了胡大人,做賊心虛纔不去衙門當值的,還說世子心狠手辣,貶官都輕饒了他。”
這倒很出乎陸風禾的意料,之前就放出了話說胡大人沒了。
之後又風平浪靜這麼久,怎麼沈南珣半天不在城裡,坊間就出了他做賊心虛的傳聞。
這事不是沈南珣早就知曉有意配合就是完完全全沈南珣自編自演的。
“無礙,沈家與我無關,再說了,空口無憑,坊間傳言自來不少。”
翠芝見陸風禾確實不大關心的樣子,就問起了前一件。
“郡王妃在府門口不依不饒如何是好。”
“隨她去。”陸風禾眼皮都沒擡。
翠芝不可置信,“這……府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了,這……不好吧。”
“請神容易送神難,放進來如何請得出去。”
“由着她信口胡謅?”
陸風禾捻了捻炕几上花瓶裡的花,好好地一片花瓣就那麼捻成了膏。
“來了幾個人?”陸風禾問。
翠芝想了想,“吉祥如意跟着,還有一個面生的嬤嬤。”
“高嬤嬤沒來?”
“沒。”
“去叫碧荷來。”遇上這種耍嘴皮子的事還真的只能讓碧荷去應對。
碧荷正和綠芙在整理陸風禾的東西,過來的時候袖子還綁在身後。
“去收拾收拾,給郡王妃搬把椅子再把茶沏好。就一句話,未遞拜帖,主子皆不在家中,下人不敢自專,又不能無禮,若是有話說便寬坐片刻,待主子回府。”
碧荷利索地放下袖子,一臉促狹,“姑娘放心,交給奴婢。”
“對了,再派人去一趟郡王府。”陸風禾補充,“至於其餘的應對,你且看着辦,不能胡說八道,應對也要有理有據。”
碧荷行禮應下,“是。”
趙氏確實一大早就帶着兩位嫂子出門去了,去街市上逛一逛,看看有沒有新鮮的玩意兒帶回去給其他哥兒姐兒。
至於二娘子和三娘子,她們也忙得很。
二娘子也有親朋在京都,一大早就與人約了去城郊的寺廟吃素席,觀山寺的素席十分有名,只供朝食,還有數,去晚了任你達官顯貴都沒得吃。
三娘子確實去查鋪子看生意去了,不光幫着查陸家的生意,還要順便去看一看她孃家鋪子,最近幾日都是早出晚歸,陸風禾都不見人影。
碧荷人還未到府門,去郡王府報信的人就已經出府了。
碧荷讓人給陳氏搬了桌子,沏了好茶,甚至還上了茶點。
“奴婢知道郡王妃有話想與我們姑娘說,可郡王妃同爲女子,自然是清楚的,這女子坐月子啊穢氣重,也不好污了郡王妃周身的顯貴。其餘主子都出府去了。”
“郡王妃也莫要爲難我們這些下人,實在是郡王妃來得突然,奴婢們也不敢做主就讓郡王妃這樣進府去,若郡王妃實在有話想與姑娘說,說與奴婢轉告姑娘也可,寬坐片刻等主子回來也成。”
陳氏氣得跳腳,讓她坐在大門口是什麼意思?她是門神嗎?立在門口。還是把她當門房使了。
郡王妃又說起枍哥兒的事來。
“我來也沒別的事,就想見見我孫兒,你們陸府怎麼能把孩子藏起來不讓親祖母見呢。”
碧荷眼淚說來就來,“郡王妃此言差矣,哥兒如今三歲還有餘,卻是第一次見外祖母和舅舅們,郡王妃心疼孫兒,我們太太也想多與外孫親香親香。”
“我們姑娘如今月子還未出,也不能總出門送孩子過來,只是帶着孩子回孃家住上三五日,怎麼能說藏匿孩子呢,昨日哥兒還與世子出了門,這街坊鄰居可都看見了,若是有心藏匿,如何能讓人看到呢。”
外面圍觀的百姓一聽這陸家女還未出月子就回了孃家?
這事甭管爲了什麼,說破了天都是婆家不對,媳婦再是不像話,也不能月子都不讓人好好坐。
不少姑娘媳婦一聽立馬義憤填膺,誰還沒吃過婆家的苦了,就衝不能在婆家安安生生坐月子,這就是婆家不地道。
郡王妃想借着圍觀的人造勢把枍哥兒帶回去,沒想到圍觀的人三言兩句就倒戈了。
在府裡她不大在乎臉面,出了府還是要的,一時有些不大自在。
這時苟順來了,帶着馬車來了。
“哎喲,我的王妃啊,你想孫兒了與老奴說啊,娘子早就說了,若是王爺王妃想孫兒了自來接便是,只是早間枍哥兒要上蒙學的。”
“也怪老奴,未與王妃說清楚,不若王妃先與老奴回去,待哥兒上完了早課,老奴來接哥兒。”
接不接的再說,當務之急先把郡王妃弄回去。
陳氏看到苟順其實她也杵,苟順來了就意味着郡王爺知道了。
不過,郡王爺又沒說過不讓她出府,想到這裡,陳氏底氣又足了三分。
苟順躬身湊近陳氏,“王爺覺得沈家戰場上殺戮太多,想重修家廟,還請王妃速速與老奴回去,與王爺商議一二。”
陳氏一聽,坐不住了。
沈勵何時信了神佛?本朝僧人寺廟衆多,信徒也狂熱,可沈家歷來不信神佛,什麼殺戮太重,什麼家廟,不過託辭罷了。
苟順言下之意卻是再明顯不過,若是不回去,那便去家廟待着吧。
陳氏曾經山間避雨無意闖入了一間家廟,那場面,她永生難忘。
王公貴族家的家廟與官家的冷宮一般無二,進了便再難出來,日常起居甚至還不如尋常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