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正確的與職業的對立
“你現在可以放了我,我不想知道你去哪,但,我提一個建議,你的情況不太樂觀,佩雷拉太遠,你往右走可以去波哥大,往左走也有很多大點的縣城,你需要休息,需要藥物。”
離開高速入口幾分鐘之後,汽車沿着盤山路駛上半山腰,大雨開始變成細雨,連綿不絕,即使開到了最大檔的雨刮器瘋狂地擺動着,擋風玻璃仍舊模糊一片。
“爲什麼要幫我?”莫磊半躺在後座,連日來的勞累跟傷痛彙集在一起,衝擊着他的神經,身體所有的關節都變得軟弱而痠痛。
我他媽不過來繼承遺產的,爲什麼要我還要拿起刀槍?
“好警察,壞警察!”查爾斯自嘲地笑笑,“我幫不了你太多,你得自求多福了,你知道,圖蘭是一位很神秘的人的親戚,他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跟我說說?”
“的確不清楚,我們這裡,能建立什麼檔案能查到什麼詳細資料?”
查爾斯苦笑着回答。
“我只是知道,很多失蹤案跟圖蘭有關,但每次他都能大大方方地離開,要不是他有這把大傘讓他信心滿滿過於大意,你沒那麼容易殺得死他,明白我的意思麼?”
“聽說你拿了他的某樣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麼,也不在乎,但,你得要把那樣東西給給可靠的人,也許可以鉗制他。”
雨漸漸變小,道路開始變得平直,但年久失修的高速公路上積水很深,查爾斯小心翼翼的開着,他不知道爲何自己要幫助這個年輕人逃亡,難道是這些年堅持的某些東西,總是要有一個給自己的安慰?
他偶爾看看後視鏡裡的莫磊,看看他堅定的眼神,他便知道,誰要是成爲這個男人的敵人,那這個人一輩子都會活在恐懼裡。
他查過莫磊的檔案,能查到的資料並不多,而且有人也鎖住了查爾斯的權限能進入到更高一個級別查看,這就證明,圖蘭背後的人,是不打算通過公開的手段來處理這件事了。
畢竟後座上的這個男人是中國人,那是一個對自己的公民負責任的國家。
何況莫磊不過是在追求正義。
當訴諸法律無效或者無能爲力的時候,也只有那種具備勇氣跟技能的人,選擇一種屬於自己的方式,
這個時候,跟正義有關,跟法律無關!
有些時候,人一定需要在正確跟職責之間做一個選擇。
自己選擇正確,這就夠了。
“我這車有GPS,你需要換一臺車。”查爾斯把車開到應急通道,“你需要給我一下狠的,但拜託不要打暈就成了,否則我怕我會被淹死。”
莫磊深深地注視了他一眼,將手槍換了一隻手,右手搭在查爾斯的頸部。
“會有點疼。”
“沒……。”查爾斯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十幾秒之後,他醒了過來,自己已經坐在副駕駛上,額頭部位火辣辣的生疼,他看見一旁的駕駛座上,莫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的西裝。
“下車吧查爾斯。”莫磊衝他點點頭,“你的槍我拿走了。”
查爾斯點點頭。
“自己找個地方摔一跤吧,不想打你。”他轉過頭,囑咐查爾斯。
“祝你好運!我會叫車去追你。”查爾斯拉開車門,一頭扎進雨裡。車裡的莫磊將武器放在擋風玻璃下,察看了一下油量,便掛擋駛離。
查爾斯在風雨中裹了裹自己僅剩下的小背心,咧咧嘴,走出沒有護欄的所謂高速,消失在黑暗的小樹叢裡。
……
燈光.
殘差不齊,昏暗。但那是燈光,一個有人居住的地方。
汽車駕駛了一小半時之後,大雨驟停,大風吹散了烏雲,道路的左側出現了零散的燈光,星星點點。高速公路上,原本有停在道路一側不敢行駛的貨車此刻也駛上了道路,迎面而來的車上有人打開了遠光燈,照得溼漉漉的道路上一片雪亮。
疲憊、傷痛,還有腎上腺素下去之後的輕鬆,全部都變成了倦意刺激着莫磊,左手五指開始失去知覺,左臂上子彈打穿的部位火燒火燎,時間也過去了90分鐘,不知道那個叫查爾斯的警察是否已經安然離開並安排了追兵。
下去,自己需要藥物,需要休息,也需要更換一臺車輛。
恍恍惚惚中,看見前方有一個豁口。
莫磊看看前後都沒有汽車的燈光,便很乾脆地將這臺破舊汽車燈光也全部熄滅,快速換到一檔,放緩速度,從豁口出慢慢駛下高速。
“嘭”地一聲,小汽車跳過一條小溝,後輪大概刮在了某個石頭上,車身跳躍了一下。
莫磊沒理會被牽扯到的傷口帶來的劇痛,藉着星光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他知道這個坡度會非常危險,可是這臺車必須要找個地方藏起來,雖然自己已經毀掉了車上的GPS,但任何有風險的細節自己都得注意。
那個查爾斯是否真值得信任還不一定,在自己槍口的威脅下說的話當然不能相信。
他繼續掛着一檔,小心地踩着離合器跟剎車,讓汽車順着坡度慢慢往下溜,40米、50米、100米……,他打起精神全神貫注地駕駛着汽車,心裡還在胡思亂想別他媽的一下子撞下懸崖那就會被那幫子死去的兄弟們再笑死一次。
他突然用力朝右邊猛打方向盤,突然其來的猛力拉扯住他的傷口讓他疼得呲牙咧嘴,車頭朝左急拐,後車廂狠狠地甩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發出一聲巨響。莫磊猛踩剎車,右手把手剎也拉上,但整臺車還是往右下方滑動了半米,最後靠在了那塊突然冒出的巨石旁邊。
莫磊一身冷汗。
他推開車門,左膀越來越痛了,那種麻痹的感覺蔓延很快,影響到了他的半邊身子都似乎麻木了,腳步變得沉重,他希望自己的大腦還能指揮手腳。他咬咬牙,嘗試着擡腿朝山坡下走去,他已經測算過距離,從這裡走到燈火處,大概有2000米到2500米的樣子。
要遮擋一下這臺車,他想,手也沒閒着,在附近的地上、樹枝上扯下枝葉,把那臺這蓋得嚴嚴實實。
好暈啊。
劉羽……
小羽。
小羽還在醫院呢,應該收到吳爺爺轉過去的錢了吧。
我他媽不過是領個遺產而已……怎麼不下雨了?
吳爺爺?吳老爺子也中槍了吧,不知道會不會死……
吳小喬……
小喬讓蓋爾偷偷送去領事館,不知道領事館會不會收留他……,應該會的吧,他是中國人。
我也是!
“蘇蘇,喝一個‘喲呵’”,……安妮!她的眼睛笑成一個月牙,抱着一對布娃娃,她死了,在起火之前就死了,那還是個孩子。
莫磊心痛得無法呼吸,眼睛好痛、眼皮沉重。
一個又一個白色的光圈在眼前晃……,那是光線?還是重影?自己的視力下降了?
腿好重……
四肢像是綁了幾十斤幾百斤的鉛塊。
手臂朝上……,手掌……,邁步走啊……
視野裡怎麼冒出石頭……那麼大……,像是從懸崖上長出來的……,很長!
水!全是水,從四面八方涌進鼻子裡嘴裡眼睛裡……
等等!自己是摔倒了麼??
莫磊右手撐地,慢慢從地上爬起。
他剛纔一頭扎進一個小水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