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補幾天前的更新
世家子弟們都有些詫異的看向李藎忱,這個傢伙他們之前都沒有見過,上來就是這樣的詩篇,絕對不是凡人,可是既然不是凡人,之前爲什麼不顯山不露水?
徐陵沉聲說道:“這江南雖大,但是名師大儒老夫也算是認識的七七八八,你這首詩的水平甚至要在很多名師之上,而有如此水平的,老夫所知道的不過幾人,所以不知你師承何人,爲何老夫之前從未聽說過誰有你這樣的弟子?”
而沈君高也是皺了皺眉,打量着李藎忱,顯然心中有和徐陵一樣的困惑。
徐陵如此一說,正說在關鍵上,周圍人都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李藎忱。是啊,如此高水平的詩作,爲什麼之前沒有聽說過?
蕭世廉急忙想開口解釋,卻被裴子烈伸手攔住,蕭世廉頓時眉毛一挑:“大士,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懷疑世忠?”
裴子烈看着紅了眼睛的蕭世廉,又好氣又好笑:“某是那樣的人麼?你解釋沒用的,這種事,得世忠賢弟自己說。”
深深吸了一口氣,李藎忱知道瞞得過別人也瞞不過徐陵這個老狐狸,真是果不其然。不過他之前就已經打好了腹稿,否則也不敢輕易的站出來,當下裡鄭重一拱手,朗聲說道:“回稟明公,晚輩姓李,名藎忱,草字世忠,先父乃前魏車騎大將軍、前樑大都督陳子云將軍麾下馬前卒,姓李。晚輩一身所學,爲先父所教。”
徐陵和沈君高下意識的對視一眼,這樣的稱呼就算是他們這些過來人,多少也有些陌生,畢竟樑和魏都是已經逝去的數十年的國號。不過陌生不代表不知道,徐陵的瞳孔微微收縮一下,喃喃說道:“你爹爹······‘始興槍王’李成?”
“正是!”李藎忱一頷首,兩個字擲地有聲,“有先人遺物可爲證,不信的話兩位明公可以去問左衛將軍。”
“難怪左衛將軍會對你照顧有加,原來是故人之後,”徐陵苦笑一聲,第一次恭敬到位的衝着李藎忱一拱手,“槍王高義,得遇槍王之後未曾行禮,倒是老夫失敬了。”
而沈君高也是跟着一拱手算作還禮。
李藎忱輕呼了一口氣,果然把陳慶之和自家爹爹這兩個傳奇人物擡出來還是能鎮住場子的。而此時李藎忱也逐漸意識到,自家爹爹在臨走之前留給自己的遺產有多麼豐厚。
徐陵的鄭重一禮,可是千金難買啊。
當然對於自家爹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李藎忱也愈發好奇。
陳慶之馬前卒、始興槍王、高義之士,這個曾經一身粗布衣袍、看上去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的老人,到底有着怎樣令人心馳神往、以至於時至今日這些老人們都念念不忘的過去?
李藎忱很清楚,歷史上這樣出身平凡、武藝超羣而又有令人敬佩之閃光點的人有很多,往遠處說,戰國有義士朱亥,唐朝有散盡千金虯髯客,往近處說,霍元甲、黃飛鴻、大刀王五,哪一個不是赫赫有名,今人提及,依然心馳神往。
只可惜歷史是達官貴人的歷史,是勝利者的歷史,出身平民又最終在那一場山洪中再無音訊的李成,終究被歷史的滾滾潮流所淹沒,大浪淘沙,最後能留下姓名的平頭百姓,終究少之又少。
“賢侄言稱‘先父’······”徐陵想起來什麼,淡淡說道,“沒有想到······想當年劉潛陷害於某,言某於任上貪污,世人皆信,朝廷就地奪官,唯令尊憤然不平,拔劍而起,十日之內追索到劉潛所派遣嫁禍之人,方纔爲某免去一場無妄之災。
只可惜之後令尊追隨陳將軍北上,再無音訊,當年相救於宦海之中,恩情之重,時徐陵無以爲報,今日得知故人已逝,此恩情竟無法當面相報······”
(作者按:徐陵被陷害一事史有其實,詳見《陳書·卷二十六·列傳二十》)
李藎忱嘴角輕輕抽搐一下,自家老爹當年還真是不折不扣的義士。
而沈君高點了點頭,雖然徐陵的清白被證明,但是畢竟是徐陵早年的“污點”,而朝廷旨意已下,並未收回,使得徐陵才華正茂的年紀白白空度幾年,是徐陵一生都不願意提起的回憶,今日能夠平淡的說出來,一來是或許是因爲時間太久了、當事人都已經過世,徐陵已經忘卻了當時的痛苦,二來也是陡然聽聞故人有後,感慨萬千。
“可惜先父追隨陳將軍從洛陽撤退之後,遇到山洪與將軍失散,從此收攏舊部隱居於山中,本來就此躲避戰亂,安然一生,誰曾想到天降橫禍,蠻夷兵鋒殺到,以百姓之性命要挾大都督撤退,先父帶領村中丁壯奮戰不敵,最終村中長老以婦孺老弱之性命爲代價,配合伯清兄的親衛,方纔掩護我等逃出生天。”李藎忱嘆息道。
“乃父也是一世英雄了,能得子如此,九泉之下想必也會欣慰。”徐陵感慨道,“北周蠻夷之罪孽,終究有一天會得到報應。”
李藎忱鄭重頷首,三百年南北混戰,要說遭受無妄之災的人太多了,死在北朝手中的有很多,死在南朝手中的又豈在少數?冤冤相報本來就沒有終止,李藎忱不想去清算這本來就算不清的仇恨,其餘的他都可以不在乎,他只想要報那兩百條性命慘死的血仇。
有人或許會說,這亂世之中誰家不死幾個人,如果活着就是爲了報仇,也未免太看不開了。對此李藎忱只想說,別人怎麼想他可以不管,但是這二百條性命是他的親人至交,這仇就算是到了天涯海角,他都會去報。
去他孃的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
徐陵眯了眯眼:“令尊俠義之氣,聲名遠揚,後來跟隨陳將軍北伐,陳將軍以心腹待之。陳將軍乃五十年前數一數二之儒將,雖身出寒門,卻勤奮好學,師從‘竟陵八友’,文筆自是不用多說,能夠以其詩文功夫傳授令尊,也在情理之中。今日賢侄能寫出如此錦繡文章,怕也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李藎忱輕輕呼了一口氣,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徐陵還是選擇幫着自己解釋過來了。至於徐陵自己是不是相信這樣的理由,李藎忱不知道,也懶得知道。
畢竟這個老狐狸就算是不相信,也不會真的直接點破。
自己這一場賭博,算是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