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頊的吩咐,寧遠公主在一旁頗有怒氣的說道:
“阿爹,這話我也給姊姊說過,但是姊姊說朝中的什麼徐大人、陸大人、五堂兄之類······反正好多好多大人都過去了,若是皇家直接買下來,未免讓朝野諸多臣子掃興,反正女兒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陳頊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握住筷子的微微發白,青筋凸起。
“徐陵、陸瓊、陳伯固······還真是熱鬧非凡啊。”陳頊喃喃說道,“原本朕以爲這就是一潭死水,可是沒有想到你們一個個的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朕這個兒子,還真是好生不老實。”
之前陳頊費盡心思算是對陳叔陵警告一番,結果沒有想到陳叔陵只是老實了這幾天,這麼快就蠢蠢欲動了。
徐陵這個老狐狸爲什麼會一腳邁進這渾水之中?而陸瓊這個傢伙難道是真的打算跟着陳叔陵一條道走到黑了?陳頊死死攥緊筷子,手指關節微微作響。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本來就對陳叔陵有所提防的他愈發憤怒。
還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察覺到陳頊的臉色有所變化,寧遠好奇的問道:“爹爹,你是不舒服麼,爲什麼臉有些發白?”
周圍的宮女和宦官們隱約意識到什麼,紛紛向後退幾步,躬身低頭不敢多說話。
陳頊猛地注意到近在眼前的女兒,神情恍惚一下,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沒事的,阿寧你不用擔心。來來來,吃飯吧,今天爹爹累的阿寧久等了,阿寧可不要怪罪爹爹哦!”
“怎麼會!”寧遠公主笑着說道。
陳頊慈愛的看着大口吃飯的寧遠,卻並沒有將剛纔心頭掠過的百般心思真的拋到腦後,他下意識的微微側頭看向一側打開的窗戶,極力遠眺似乎想要看到秦淮河的方向。
這個大陳的皇帝,目光出奇的複雜。
作爲一個帝王,有些事情就算是他想不明白,也得竭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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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藎忱在建康府呆的時間算不上短,但是真的以遊人的身份前來這秦淮河還是第一次,更不要說逛街了。
而今天也算是李藎忱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秦淮兩岸的風華——和前世所見截然不同的秦淮風華,讓一代又一代的文人騷客魂牽夢縈的秦淮風華。
從南朝到明清,外面的天地乾坤一次又一次的逆轉,但是這秦淮河畔的風月卻是千百年來從未變過,無論什麼朝代,無論什麼時候,這秦淮河畔都是一般無二的紙醉金迷。
彷彿時光和歷史的潮流,都在這河水之中凝滯。
悠悠流淌的河水倒映着兩岸的亭臺樓榭,嬉笑聲盪漾在春末夏初輕柔的風中。
畢竟現在是華夏曆史上經歷的幾段小冰河期,相比於後世,這個時代的氣溫普遍偏低,所以即使是快要入夏,建康府還是頗爲涼爽,更不要說清風鼓盪的河邊了。
也或許是因爲這個原因,秦淮河畔兩側大大小小的街道,幾乎一整天都是人山人海,哪怕不是休沐的時候,建康府的人們都沒有辦法掩飾自己對秦淮河兩岸的喜愛。
相比於明清時候,此時的秦淮河兩岸還遠遠沒有白青樓楚館所佔據,畢竟和千年之後相比,現在的建康府都算不上大,而城中大多數都是宅邸,能夠騰出來讓商鋪、酒樓發展的地方並不多,這些店鋪主要都集中在了秦淮河兩岸。
可以說成現在李藎忱面前的秦淮河,並不是想象中的花街柳巷,而是一條充斥着各式各樣店鋪的商業街。
想想也是,這個時代達官貴人的府邸主要都集中在烏衣巷到夫子廟一線,而這幾乎可以說本來就是秦淮河周圍街道的一部分,所以無論是早年的王謝也好,還是後來的徐陵等人也罷,都不會允許開門就是花街柳巷的。
月上梢頭,一艘艘遊河的畫舫晃晃悠悠的駛入橋下,轉眼又從橋下使出。而李藎忱和裴子烈靠在橋欄杆上,恨不得看着這船來來往往看上一天。
因爲從早上一路逛街到黃昏,雖然是慢慢悠悠、走走停停,但是也實在是折磨人,現在也就只有李憐兒還有精神在前面走,落在後面的李藎忱和裴子烈這一對難兄難弟就快趴地上了。
李藎忱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李憐兒身邊,要說還有一個傢伙沒事,恐怕就是這傢伙了,自從出門開始蕭世廉就跟在李憐兒身邊,兩個人一路有說有笑,似乎都快忘了身後還跟着兩個大活人。
果然女人逛街的逛街能力,無論是在哪個朝代都是一樣的令人佩服。至於蕭世廉這傢伙,只能說有動力。
“也不知道伯清這傢伙是怎麼堅持下來的,”裴子烈輕輕敲打着欄杆,“某寧願急行軍一天,也不願意再逛街逛上一天。”
對於裴子烈的吐槽,李藎忱只能說感同身受。當下裡無奈的聳了聳肩,他戀戀不捨看了一眼槳聲燈影中的秦淮河,旋即說道:“走吧,咱們要是再不跟上去,恐怕過一會兒人都找不到了。”
裴子烈點了點頭。
而此時李憐兒和蕭世廉似乎終於意識到他們不是兩個人出門的,蕭世廉一邊拿着冰糖葫蘆,一邊回頭招了招手:“大士、世忠,你們兩個快點兒跟上啊!”
李憐兒笑着將一支冰糖葫蘆塞到李藎忱手中,又遞了一個給裴子烈:“裴將軍,阿兄,伯清說了,前面就是那個新來的珍貴漢畫的店鋪,咱們抓緊過去看看吧,這裡已經是街頭,看了這個咱們就回家嘞!”
李藎忱翻了翻白眼,說句實話他就算是真的對那漢畫感興趣,此時也真的不想走下去了。
而裴子烈狐疑的看了一眼蕭世廉,李憐兒剛纔的稱呼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裴子烈雖然是個不喜歡多琢磨別人心思的人,但是要說他在這裡面發現不了一點關竅,那他就未免太無能了。
蕭世廉本來就做賊心虛,正在很不自然的東張西望,此時正對上裴子烈的目光,只能一邊撓頭,一邊嘿嘿乾笑。
裴子烈搖了搖頭,畢竟這不是他的妹妹,最後如何也不是他應該沒事跟着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