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白袍漢子們來說,在林邑潛伏這麼長時間,今天總算是熬出頭了,也代表他們這麼長時間來所有的辛苦和努力沒有白費!
船隻靠岸,踏板放下,一抹紅色驟然躍出視野。
大漢紅衣火槍兵在最前面,在整齊的號子中飛快的衝上堤岸,岸邊的林邑人紛紛退讓。
“建立防線,佔據制高點,快!”帶隊的仗主伸手按住自己的斗笠,手中握着橫刀,大聲吼道。
後面大隊的刀盾手和長矛手緊隨其後,沿着碼頭展開。
雖然在船上這些將士都吐的東倒西歪,但是下船之後、腳踏實地,他們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因爲對於他們來說,這場戰爭,從現在纔算開始!
不過的確大家還是想要吐槽,一切都開始的太普通一點了吧?
原本以爲林邑人會組織起來聲勢浩大的抵抗,但是事實卻是林邑人內部根本就是一盤散沙,那些想象之中負隅頑抗的林邑士卒沒有出現,倒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不少。
這還怎麼打!
不過有這樣想法的還是少數人,戚昕和羅毅大步走下船,都鬆了一口氣。
搶灘登陸註定會是很慘烈的,白袍能夠解決掉碼頭這邊的敵人,的確算是解決了一個不小的問題。
這一次陸軍總共就只有五千人,加上海軍也就是八千的樣子,想要憑藉這些兵力拿下象林之後還繼續東征西討,未免有些癡心妄想,所以能夠減少一些損失、多保留一些兵馬自然是好的。
“白袍裴蘊,見過兩位將軍!”站在正中間的漢子聲音洪亮,舉臂平胸。
戚昕和羅毅同時還禮。
兩人看着這個眼前瘦削高挑的漢子,心中慨然。尤其是戚昕,之前是見過裴蘊的。
裴蘊是老一代南陳官場核心人物裴忌的兒子,當年也是建康府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和徐陵的孫子徐德言關係不錯,兩人曾經一起出入詩會當中,詩詞歌賦絕佳,在建康府也算風頭一時無二。
只不過後來天翻地覆,所有人的命運也都隨之改變。
徐德言去了巴蜀,後來一步步成爲大漢的邊陲重臣,而他昔日的同伴,則加入了白袍,負責嶺南以南的白袍事務,可以說今日林邑白袍的一切都是裴蘊努力的結果。
南方的風雨洗刷掉了裴蘊身上的公子哥氣息,此時站在戚昕面前的,是一個幹練有爲的漢子,誰能想到就在短短几年前,他還是個身上甚至帶着脂粉氣的紈絝?
只能說世事造化,總在人預料之外。
這一次拿下象林的碼頭,爲海軍和陸軍打開了象林的大門,白袍功不可沒,已經完成生命蛻變的裴蘊,也功不可沒。
“裴兄!”從戚昕身後走出來的一名身披蓑衣的男子上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裡見到你!”
“虞兄!”裴蘊也是驚呼出聲,“你也從戎了?”
“非也非也,某奉上命出任象林郡守,隨軍而來。”這中年漢子微笑着說道。
“你竟然已經是郡守了,這幾年應該有不小的政績吧?”
“去年淮西雪災,餘正在淮西縣令任上,處置得當,陛下讚賞,因此這一次提升郡守。”中年漢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更何況嶺南之南,乃是荒蠻之地,算不得升遷。”
這中年漢子是前陳太子中庶子虞荔的長子虞世基,也是顧野王的得意門生。
虞世基生性恬靜,喜怒不動於色。這一次李藎忱任命他爲象林郡守,就是看中他上一次在淮西雪災之中臨危不亂、穩定人心的能力,希望能夠用他穩住象林這邊的混亂,而虞世基也不含糊,領了命令,一路追着海軍船隊南下,竟然硬生生的在番禺郡蹭到了船,免得再通過路上波折,同時更可以第一時間進入象林。
當初在建康府的時候,虞世基和裴蘊並沒有多少往來,只能算因爲父輩的關係而有的點頭之交,但是在這異國他鄉,兩人相遇,聽到一口標誌性的建康府官話,自然分外感慨。
戚昕和羅毅已經帶着兵馬展開,白袍的其餘人手帶着他們直接向象林殺去,反倒是把一切都佈置好了的裴蘊和作爲文官被嚴格命令不準上戰場的虞世基留在了碼頭上。
“舍弟如何?”裴蘊好奇的問道,“和你們兄弟也有經年未見了。”
“舍弟入了太尉府,追隨楊長史。”虞世基說到自己的弟弟虞世南,還是頗爲驕傲的。
“你們兄弟兩個倒是足夠讓顧公欣慰的。”裴蘊笑道。
虞世南年紀更輕,不過二十來歲,就能夠進入太尉府中樞,必然也是有過人之處能夠得到楊素的認可,楊素此人眼光之毒辣,大家也都是清楚的,即使是遠在嶺南的裴蘊,也沒少聽說。
“就不怕戰事不順,你這個文官白白受到牽連?”裴蘊話鋒一轉。
虞世基怔了一下,搖了搖頭:“某信得過你們白袍,更信得過大漢的將士,更何況大漢之官,是朝廷命官,也是有膽量爲朝廷付出性命之官,某既然來了,就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如果某能活着,那麼象林將永遠是大漢的土地。”
“好!”裴蘊撫掌,“有你這句話,某就放心了,否則經營了這麼久的基業,可不忍心拱手讓人。”
兩人相視大笑。
良久之後,裴蘊想到了什麼:“爲什麼陛下不以日南郡命名,反而採用了象林的名字?”
“因爲陛下說,這裡不是天的盡頭,更不是日之南。”虞世基搖了搖頭說道。
裴蘊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的向南看去:“真不知道南方的南方,還有什麼。”
“你這輩子就要一路向南了?”
裴蘊眉毛一挑,笑眯眯的說道:“把大漢的龍旗插滿整個南方,的確是某的目標。”
而此時前方的風雨中,殺聲響起,漢軍發動了對象林的進攻。
“突進!”羅毅果斷的揚起手中的刀。
這種天氣,火槍自然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大漢可遠遠沒有到非火槍不可的地步。
大隊的漢軍將士如潮水向前涌,紅衣的漢軍甲士爲這灰墨色的蒼茫天地渲染上一份色彩。
是血的顏色。
“投石機準備,放!”身穿藍色衣衫的是海軍派來支援的工兵,他們會負責操控投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