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輕人臨走的時候甚至還帶着笑容,能夠得到陛下的認可,讓他對於自己這一生非常滿意。
他並不再害怕死亡,他擁抱了死神,他去追尋自己的同伴了。
而蔡容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到,她沒有足夠的藥,她沒有辦法將他從死神的手中拉回來,進行的手術終究因爲那支箭矢而不得不中止,在她最擅長的手術檯上,她敗給了死亡。
“我真沒用。”蔡容低聲說道。
元樂尚蹲下,輕輕拍着蔡容的背:“人非聖賢,天意如此,大家都能看出來你已經盡力了,現在我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如果不是你的及時搶救,有可能他根本撐不到陛下到,這樣一來消息傳達不出去,這兩個好兒郎不就白白犧牲了麼?”
蔡容搖了搖頭:“我應該能做到的,如果我一開始就察覺到了那裡還有一個箭頭,或許還能夠及時幫他取出來,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可能他就不會死了,不過很可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畢竟在這之前也從來沒有遇到過肺腑受傷又是這麼銳利的穿刺傷還能夠活過來的。
元樂尚伸手將蔡容攙扶起來:“不要氣餒,他在九泉之下也會感謝你能夠讓他多活一段時間、可以把話說出來的。你聽,手術室外面還有更多的人等待着你,你現在難道應該在這裡哭鼻子麼?”
說着,元樂尚將手帕遞給蔡容:“把鼻涕擦乾淨,順便把臉也洗一洗,你看我們的大醫生臉都哭花了。”
蔡容微微點頭:“謝謝。”
元樂尚笑了一聲:“不用客氣。”
謝就免了,保不齊那個花心的傢伙哪一天就把你變成後宮的姊妹了,還客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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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樂尚見到李藎忱的時候,李藎忱正坐在馬廄旁邊磨劍。
他的佩劍是上好的龍淵劍,只不過李藎忱已經很久沒有上陣衝殺,所以這把劍已經很久沒有打磨過了。而李藎忱身邊還立着一杆長槍,那是子云槍,倒是子云槍李藎忱時時刻刻保養着,此時看上去依舊威風凜凜,白色的槍纓迎風舞動,隨時準備飽飲敵人之血。
李平有些擔憂的站在李藎忱的身邊,陛下的神情看上去非常嚴肅,很明顯陛下此時很氣憤,而且他就坐在馬廄旁邊磨劍,意思顯然也很清楚,當寶劍再一次變得鋒利,李藎忱將會策馬衝殺。
冰涼的山泉水滋潤着寶劍,李藎忱打磨完了最後一下,手腕一震,劍刃抖了抖,鏗鏘如龍吟之聲,
“臣妾參加陛下。”元樂尚快步走過來。
李平這才鬆了一口氣,陛下很有可能要策馬出去殺敵,到時候自己攔着也不是,不攔着也不是。雖然已經派人去請李靖和張須陀,但是很明顯這兩個傢伙的作用應該還是比不上元淑儀。
“你來做什麼?”李藎忱的語氣很平靜,擦拭着劍上的水珠。
“陛下要做什麼?”元樂尚微笑着反問。
李藎忱握住子云槍的槍桿:“殺敵。”
“陛下要親自去麼?”
“唯有親自斬下王謙之首級,才能解朕心頭之恨。”李藎忱徑直說道。
這兩名白袍將士的死,很明顯撥動了這位皇帝陛下的逆鱗。
他的兄弟,誰都不能動!
元樂尚緩步走過來,握住了李藎忱的手,神情也變得鄭重:“那請陛下偕妾身同去,妾身出身元氏,北地女兒,策馬引弓乃是家傳之學,衝鋒陷陣或是不能,但是張弓搭箭以護衛陛下側翼還是可行,妾身即刻披甲,請陛下稍候。”
李藎忱頓時皺了皺眉:“朕去殺敵,你不用去。”
元樂尚徑直說道:“陛下於大漢是天,於臣妾也是天,陛下衝殺在前,身處險境,妾身既然還有一技之長,如何能夠在後方觀望,唯希望能夠策馬君王側,哪怕是幫助陛下擋住一支箭矢,也是好的。”
“胡鬧!”李藎忱不滿的甩開了她的手,“你有你應該做的事。”
元樂尚的手重新伸過去,握住子云槍:“陛下,臣妾有臣妾之職,陛下亦然有陛下之職,陛下當做的,應該是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而不是意氣用事,致自己於險境,若是陛下能夠斬殺敵人尚且還好,若是陛下不能而自己也受傷,那將讓這大漢何去何從?”
李藎忱想要說什麼,卻終究還是頓住了。
“也罷。”李藎忱將子云槍丟給李平,嘆息道。
元樂尚說的沒錯,自己還有更多應該做的事情。
不過這件事不能這麼就結束了。
“傳令陳智深,兩天之內朕要見到漢軍的旗幟飄揚在柏谷城下。”李藎忱徑直說道,“另外派人傳令陸子才,速速進軍,明日正午前必須經過軒轅關。”
“諾!”李平長鬆一口氣,感激的看向元樂尚。
元樂尚自己又何嘗不是出了一身冷汗,鬼知道暴怒之中的龍會不會根本不管青紅皁白,任何想要阻攔他的人都有可能會被他當做必須先除去的絆腳石。
君王一怒,天下縞素。
不過目前看來李藎忱應該還沒有完全被衝昏頭腦。
李藎忱重新坐下,泄憤一樣將佩劍插在地上。
不遠處聽聞消息的李靖和張須陀看到李藎忱已經坐下,不由得輕輕鬆了一口氣,陛下應該沒事了,那我們就不要再添堵了。
這兩個傢伙那是相當有眼色。
李藎忱微微擡頭:“剛纔說出那樣的話來,不怕朕責罰你?”
元樂尚微笑着拉過來一個小凳子也坐下:“這是臣妾應該做的,不管陛下是不是責罰,臣妾都需要做而已。若是陛下責罰,那臣妾也認命,只不過臣妾相信陛下應該不捨得。”
“朕要是捨得呢?”
“那就是妾身倒黴,遇人不淑嘍。”元樂尚無所謂的笑道。
李藎忱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還遇人不淑,你這不是指着朕的鼻子說朕是昏君麼?
“朕不是聖人,沒有辦法救下來他們,甚至都不能親手給他們報仇。”李藎忱喃喃說道。
這纔是他不能接受的地方。
曾經的自己即使是有着古今衆多的思想,卻因爲實力弱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身邊的人,甚至是親人遇害,但是現在的自己,明明已經位在九五,卻依舊還是做不到救下來所有想救之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