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臣子之中,也不乏有爲之人,比如楊堅幾個親信的後代,比如陰壽的兒子陰世師,也是年少有爲的存在。
對於這些人,北周朝堂上當然多有排斥,畢竟當初大家可都是不死不休的敵人,現在突然要坐下來同殿爲臣,甚至自己的努力結果還得分出去給他們,作爲齊王的舊部,不少臣子當然是有意見的,宇文憲就算是再怎麼愛才,也得考慮一下從龍舊臣們的感受。
其次呢,宇文憲身爲宇文邕的弟弟,是北周名義上的皇帝宇文贇的叔叔,他代替宇文贇繼位,絕對不能算是名正言順,因爲宇文邕並不只有宇文贇這一個兒子,還有漢王宇文贊、秦王宇文贄等,這些人在皇位繼承權上肯定要比宇文憲來得靠前。
只不過相比於宇文贇,這幾個北周親王雖然稍微好一點,但是不爭氣似乎是一脈相傳的——大概他們的父親宇文邕和叔叔宇文憲這兩個梟雄人物已經用盡了他們宇文家族的所有氣運。
漢王宇文贊原本應該就藩漢中,但是漢中很早就已經變成了李藎忱的地盤,他因此留在長安並被捲入了當年的長安之亂,成爲楊堅殺雞儆猴的那隻“雞”,因爲“意圖謀反”、“犯上作亂”,宇文贊和自己年幼的兒子一起被殺,一起身死的還有宇文邕的幾個小兒子,包括蔡王宇文兌、荊王宇文元等等,都成爲了楊堅用來警告宇文贇的犧牲品,並且正是因爲殘害了這麼多宇文邕的骨血,楊堅才能夠帶着這些自己手下的臣子徹底和宇文憲那邊割裂。
畢竟這殘害宇文家親族上,大家都有一份罪過,就算是宇文憲實際上在心裡應該是謝謝他們的,表面上也必須得和他們勢不兩立。
而宇文邕的第二個孩子秦王宇文贄應該就在關中就藩,但是楊堅之前就把他遠遠地打發到西北,沒於亂軍之中。
因此要說殘害宇文邕的幾個子嗣,李穆、韋孝寬等人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都有份子,這也是爲什麼當初這些人更傾向於投靠李藎忱,至少李藎忱和他們之間只有公仇,沒有私怨,而宇文憲和他們當真是公私仇怨一應俱全,顯然李藎忱饒恕他們並且期望能夠通過他們快速整頓關中的可能性更大,而如果他們投靠宇文憲,宇文憲能夠饒他們不死,恐怕也不會將他們委以重任。
對於這些老狐狸們來說,自己能不能被委以重任倒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子嗣和家族傳承,宇文憲肯定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就算是宇文憲想,宇文憲麾下的那些人肯定也會百般打壓這些曾經的敵人。
不過雖然楊堅已經把宇文邕的幾個孩子殘害的差不多了,終究還是有老四曹王宇文允這個倒黴孩子因爲已經外出就藩而倖存,偏偏曹國的封地就在鄴城以南、大河岸邊,後世的菏澤一帶,所以宇文允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宇文憲的“座上賓”。
當然了,宇文憲是不會傻乎乎的將這個幾乎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功績,單純的只是宇文邕的兒子的年輕人給扶上皇位,畢竟他手下的這些人還是以當初齊王府的屬下爲主,如果宇文憲以宇文邕的兒子爲皇帝,哪怕只是傀儡皇帝,那大家都拿不到多少好處。
因爲所有人的官位高低實際上也是跟着宇文憲的官位高低升降的,宇文憲成爲了皇帝,大家才能跟着向上升。
正是因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宇文憲開始極力削弱宇文贇的存在感,自然也是爲自己登基做輿論鋪墊。
甚至宇文憲從自己登基的這一天開始,就命令北周境內以大定開始紀年,稱爲大定元年。
歷朝歷代,當皇帝駕崩之後,繼位者一般都會維持他的年號一年,等到來年再更改年號。
但是宇文憲顯然着急想要抹掉宇文贇的存在,甚至宇文憲還在鄴城爲宇文贇搭建了一個衣冠冢,聲稱宇文贇已經遇害,從而讓自己的繼位顯得有那麼幾分不得已而爲之的樣子。另外宇文憲作爲宇文贇的叔叔,當然不可能爲宇文贇服喪,直接更改年號也不是說不過去。
其實只要手中握着強權,這些都不算什麼,歷史上朱棣不還直接把建文這個年號都給廢除了麼?
只是看到宇文憲的年號,李藎忱只能搖頭一嘆。
大定年號,顯然是和之前宇文贇的大成、大象一脈相承的。
而年號之中也寄託了天下能夠大定的夢想,只不過且不說“大定”這兩個字會給人什麼不太好的聯想,這個年號更是宇文贇的兒子宇文闡在歷史上的年號。
宇文贇禪位之後,宇文闡保持了半年的大象年號之後,改元大定。
而正是在大定元年,他禪位楊堅,北周滅亡,隋朝建立。
李藎忱更加感慨的,還是歷史的慣性。
宇文贇已經變成了自己的階下囚,但是大定這個年號還是出現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年號會不會和歷史上的大定一樣,連一年都支撐不住?
不管宇文憲能不能和幻想之中的那樣大定,李藎忱都要準備動手了。這一次,大漢軍隊將不再是虛張聲勢!
宇文憲如願以償的稱帝,也讓李藎忱如願以償的拿到了動兵的最後理由。
無論是爲了華夏一統的夢想,無論是爲了徹底消滅北周這個敵人,無論是收復三百年丟失的故土,又無論是天不容二主、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李藎忱的手中已經有了太多太多的理由,而且現在的大漢已經從很多方面對北周佔據絕對的上風。
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而大漢各地的軍隊,早早地就已經收到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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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前線,淮水以北,一處北周軍寨外。
“動手!”
飛馳而過的漢軍斥候張弓搭箭,箭矢呼嘯而出,不遠處跟隨着他們、起到監視作用的北周騎兵顯然沒有想到漢軍竟然會突然動手,紛紛落馬,而等到軍寨之中的北周守軍反應過來,烏泱泱的衝出來的時候,這一隊靈活如草上飛的漢軍騎兵已經被淮水上的漢軍水師戰船接應着向南岸而去。
此時許昌城外。
漢軍斥候霍然抽出橫刀,撲向猝不及防的北周巡邏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