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這周圍地勢狹窄崎嶇,就算是打不過,裴子烈也可以節節後退,單單是攻堅戰就足夠韋壽喝一壺的,更重要的是裴子烈派出去的斥候已經和深山之中的幾個巴人部落取得了聯繫。
這些巴人部落來不及前往蒼溪谷,索性就近支援裴子烈。
蒼溪谷的戰事已經足以證明這些巴人在山地作戰之中的作用和能力,所以裴子烈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想要向李藎忱那樣和韋壽纏鬥的話,並不是沒有機會讓韋壽吃虧。
然而韋壽似乎並不領情,一直沒有想要出城和裴子烈交手的意思。
所以得知韋壽出城的消息,裴子烈怎能不激動?
至少這一戰自己不是單純的在劍閣城下看熱鬧。
“將軍!”陳智深快步走進來,這些時日的征戰讓這個鐵塔一般的漢子身姿看上去更加挺拔,而他的目光灼灼,緊緊盯着裴子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坐不住了來求戰的。
如果說李藎忱麾下最好戰的,恐怕還是蕭世廉和陳智深這兩個完全出自蕭摩訶麾下的將領,不過現在蕭世廉已經穩重了不少,而似乎陳智深走上了和蕭世廉相反的極端,每一戰都身先士卒,衝鋒在前,尤其是之前對付很多北周地方軍隊的時候,陳智深這麼一衝鋒,對面基本上就沒有了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
因此反倒是陳智深越來越像蕭摩訶了。
裴子烈做了一個手勢讓她稍安勿躁,旋即看向徐德言:“說說吧。”
軍中歷練這麼久,徐德言蓄了鬍子,臉上也因爲山風的吹動而變得棱角分明,之前世家子弟的氣息已經消散殆盡,如果不是知道,恐怕誰都不會以爲站在身前的這個年輕將領是當今大陳文官之首徐陵的孫子。
“韋壽以兩千兵馬爲前鋒,沿着劍閣外大道直接向南挺進。”徐德言急忙快步走到輿圖旁邊,伸手點了點,“同時派出大量斥候四處巡查,顯然是想要抓住並且消滅我們的斥候。”
裴子烈眉毛一挑,韋壽將重點放在蒼溪谷上也是情理之中,他可沒有奢望着韋壽能夠傻乎乎的前來和自己決戰,甚或者直接進攻綿竹關。這樣根本不會對當前的戰局有任何一點兒助力,想必韋壽自己也清楚認識到了這一點。
“兩千兵馬,韋壽想要用這麼點兒人開路,未免有些太看不起我們了。”陳智深哼了一聲說道。
蜀郡和綿竹關一戰之後,雙方的兵力對比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通過補充降兵和招募新兵,裴子烈和陳智深麾下兵馬已經有七八千,現在在劍閣外各處的就有五千人,再加上足足一千多巴人的配合,兩千人真的不夠陳智深塞牙縫的。
而相反,綿竹關一戰,韋壽損失慘重,最後卻無功而返,士氣低落,兵馬數量也減少到了和裴子烈差不多的程度,只不過韋壽肯定不能將所有的兵馬都拉出來和裴子烈決戰或者支援蒼溪谷,所以真正能夠參戰的也就是四五千人。
無論是對付對方的前鋒,或者雙方全軍拉出來較量較量,對於裴子烈和陳智深來說,都沒有什麼好怕的。
“來,這裡,還有這裡,各處山頭全部控制住,把我們的斥候都派出去,和巴人一起封鎖道路,”裴子烈伸手在輿圖上重重點了一下,“韋壽不是想要抓住我們的斥候麼,某這個機會都不給他!”
徐德言和陳智深同時神情一凜。而裴子烈沉聲說道:“蒼溪谷戰事敵衆我寡,蕩寇將軍獨力支撐本來就艱難,某說什麼也不能將韋壽這一路兵馬再給他放過去!”
“諾!”陳智深和徐德言同時一拱手。
而裴子烈一把抓起自己的佩劍:“走!”
現在的戰局越來越不明朗,雖然不知道李藎忱心中到底在盤算什麼,但是裴子烈知道,至少此刻的情況要比當初李藎忱面對尉遲迥和韋孝寬兩路大軍的時候好上很多。
當時的困境都咬牙堅持下來了,又何必擔心現在呢。
李藎忱來的信上明確的說了他要將整個蒼溪谷作爲決戰的戰場,那裴子烈就將韋壽這一支敵人最後也是最有力的援軍幫着李藎忱阻攔在蒼溪谷以北!
裴子烈知道這一戰關乎到什麼,就算是拼了性命,他也要幫着李藎忱打贏這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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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藎忱緩緩放下手中的信,輕輕嘆息一聲,伸手將其遞給早就在旁邊期待已久的蕭世廉。
這是從襄陽蕭摩訶處送過來的蕭摩訶親筆信,蕭摩訶依舊是那個乾脆利落的蕭摩訶,在信中沒有說任何一句廢話,簡明扼要的介紹了現在各個戰場的戰況——對於已經在巴蜀大山之中轉戰好幾個月的李藎忱來說,這些消息多數都是支離破碎的,蕭摩訶如此係統的分析和介紹才讓李藎忱知道現在整個天下大局都演變成了什麼樣子。
襄陽戰局自不用說,蕭摩訶現在頓兵城下,好在他及時斬斷了沔水上的棧橋,又有水師作爲屏障,否則現在襄樊戰局肯定已經出現了一邊倒的局勢。
不過李藎忱也知道,只要敵人的兵力不調動的話,蕭摩訶就算是支撐也沒有辦法支撐過今年冬天,天氣一旦冷下來,沔水結冰,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擋北周鐵騎南下,到時候蕭摩訶只能選擇撤退。
李藎忱可沒有天真地以爲有如襄陽這樣敵人苦心經營多年的重鎮要塞能夠在短短的一年之內就能拿下來,尤其是敵人還在對隨州等地不斷地施加壓力,使得蕭摩訶根本沒有辦法全神貫注對付襄陽的守軍。
當然了,襄陽戰局多少還是有所進展的,至少蕭摩訶已經包圍了襄陽,取得了戰略上的優勢。在淮北,吳明徹根本沒有前進半步,雙方沿着淮水北岸幾個城池來往拉鋸已經數月。
吳明徹顯然已經放棄了從這傷心之地繼續取得突破的慾望——更或者說淮北能夠打成什麼樣子,吳明徹在掛帥出征之前心中就已經有了定數,對於淮南和淮北的瞭解,南陳方面恐怕沒有勝過吳明徹的。
因此這些時日來和王軌的這些你來我往,怎麼看都像是吳明徹在應付陳頊的要求,至少現在他可以給陳頊交差了。
換句話說,短時間內襄陽和兩淮戰局都不出預料的陷入了僵持。
當李藎忱在巴蜀有條不紊的安排佈置戰鬥的時候,這天下的局勢卻變得越來越不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