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作爲大河岸邊的重鎮,開戰之後自然是萬衆矚目之地。
大量的兵馬和輜重已經匯聚此處,從鴻溝引過來的支流源源不斷的運送着兵器和糧食,讓這裡成爲東線的重中之重。
陳智深大步穿過營寨,沿途將士不斷向這位主帥行禮。
這次北伐,奉旨從陳留統率大軍前進的正是陳智深。
“中路主簿李寬,參見將軍!”新任中路兵馬行軍主簿李寬鄭重行禮,同時伸手挑開中軍大帳的帷幕。
陳智深和這位出身關中遼東李氏的主簿還是第一次見面,不由得打量了一下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客氣的說道:“軍中不必多禮。”
李寬有些詫異,同樣在打量着這員漢軍中數一數二的猛將。
陳智深,這可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不過話說回來,但凡是能打能衝的猛將,又有幾個脾氣好的?怎麼今日一見,體型倒是很符合,但是這說話語氣性格,好像不太符合?
李寬的神情顯然引起了陳智深的注意,他拉住李寬的手腕,引着他一併走入中軍大帳:“老弟不用見外,且進來,且進來!”
李寬訕訕,看來是自己多想了,這位將軍當真是豪邁可親。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笑着說道:“久聞將軍破陣殺敵,以爲將軍當是難以相處之人,今日得見,當真大錯特錯!”
陳智深怔了一下,擺了擺手:“這對敵人啊,當然要勇猛狠辣,但是對自己人啊,要謙遜恭敬,長短互補,方可進步,你說是吧?”
李寬看着陳智深,連連點頭,心中可是長鬆了一口氣。
這位將軍在傳言中可不是這樣的,不過顯然身在高位已經讓他認識到了自己的很多問題,所以積極做出了調整和改變。這話雖然說的有些用力過猛,但是個中誠意還是能夠體會到的。
這讓李寬對自己的仕途又有了信心。
李寬是通過太尉府在開春之前舉行的人才選拔考試進入到軍中的,這個人才選拔考試只是小範圍、針對有從軍經驗的人進行的。
遼東李氏也是世代將門,諸如李寬這種家中嫡系子弟當然都有從軍歷練的經驗。換句話說,這樣的人才選拔考試實際上就是針對各地將門世家舉行的。
朝廷打壓世家,但是對將門實際上還算寬容,各地將門子弟依舊有優先的從軍征戰機會。
一來是因爲將門到底還是天下指揮作戰經驗最豐富的存在,二來也是因爲將門和其餘的官宦世家又有所不同,他們幾乎沒有太多能夠進入官場的機會,自然也就很難在政治上抱團對朝廷的統治形成干擾和影響。
尤其是大漢現在文武之間的分立非常嚴重,武將並不會主動也不傾向於進入官場,文官更不可能會讓武將進入官場,所以並不用擔心會和關隴集團那樣在大漢形成抱團的軍事集團。甚至就連曾經的關隴集團,現在也已經完全融入了大漢的體系之中,已經很難再站出來形成一個團結有力的集團了。
開春之後的北伐,朝廷同時從東路、中路和西路以及北路進兵,各路大軍也需要居中調度的主將以及配屬主將的長史、參軍等等,因此太尉府組織考覈就是爲了能夠將賦閒在家的不少將門子弟都徵召出來,負責大軍的統籌事宜。
畢竟要論統率大軍、調度兵馬的經驗,這些從小熟讀兵書又有軍中歷練的將門子弟們的確是不錯的選擇。他們或許沒有和父輩一樣成爲名將的天賦,但是這些基本功都比較紮實。
李寬就是通過了這次考覈,所以才能夠出現在這個地方,擔任陳智深的行軍主簿。
不過他這個行軍主簿實際上更多的只是負責統籌罷了,大漢本來各軍之中就有自己的行軍主簿。行軍主簿主抓軍中思想,鼓勵將士浴血殺敵,所以各個行軍主簿實際上已經能夠勝任這個任務,李寬的存在更像是朝廷派遣過來的監軍和智囊,負責給主將出謀劃策或者查缺補漏。
真正涉及思想教導上的東西,朝廷也好,軍方也罷,是不可能讓一個初來乍到的人負責的,看看下面的行軍主簿們,哪一個不是思想過硬,一旦戰事需要,他們會義無反顧衝在最前面的存在?
李寬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因此他並沒有太多的信心。陳智深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實打實的武夫,這種武夫專斷獨權,對自己這種在耳邊絮絮叨叨的人最是不耐煩,所以跟在他身邊,很有可能會被排擠。
不過李寬爲了遼東李氏能夠依舊在軍中保持一席之地,也只能鼓勵自己去忍受。畢竟遼東李氏自從老一輩,比如上將軍李衍,逐漸解甲歸田之後,幾乎在軍中就沒有什麼能獨當一面的子弟了,這一次他前來參加考試,也是肩負着振興遼東李氏的重任。
現在來看,陳智深並不是和想象之中的那樣霸道蠻橫,顯然對自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陳智深看着桌子上被李寬整理後的戰報,臉上露出讚許神色:“久聞李兄做事幹淨利落,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一屋能井井有條,何愁天下不井井有條?某還聽聞李兄,剛剛喜得貴子?可要恭喜了。”
李寬急忙頷首:“是的,承蒙將軍關心。將軍稱呼下官官職便是,一聲‘李兄’可是萬萬當不起的。”
果然······陳智深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這分明是在告訴李寬,你的底細某也不是不知道,大家最好坦誠相待。
“可有名字了?”陳智深笑道,“要是還沒有起名字,某可以託人去請士林名宿,只要主簿賞識的,當都能賣我幾分薄面。”
“家父已經賜名‘密’,期望這孩子以後能如林茂密、爲人細密,成爲棟樑。”李寬急忙說道,“多謝將軍了。”
陳智深這是明顯要賣給李寬一個人情,可惜李寬也不能把兒子的名字給改了。
“李密?”陳智深品味一番,“是個好名字!”
希望這個孩子以後能和他的父輩們一樣,成長爲大漢的棟樑吧。
頓了一下,他伸手拿起來桌子上的戰報:“家長裡短,以後再說,北岸敵軍佈防,主簿可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