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宋平到頭來還是沒有殺身成仁,殉了這合州城。
此時墊江郡的郡守正微微低頭,恭敬的站在李藎忱身邊,而宋平被綁的結結實實,甚至嘴裡都塞了一塊破布。
剛纔在城頭上,宋平正下令讓麾下兵馬撤退,誰曾想到城上的軍隊還沒有完全撤下去,墊江郡的郡守就和幾名幢將、仗主撲上來,將宋平按倒在地。
顯然宋平準備殉了這個城,但是並不代表其餘將領還有這郡守願意,相比於宋平,他們的膽子顯然更小。然而將麾下親信將領全部調遣開、身邊只剩下兩三個親衛拱衛的宋平,顯然是給李藎忱最好的投名狀。
宋平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些傢伙竟然還會有如此心思,這一下可以說被暗算的猝不及防。
之後的事態自然而然就明朗了,城門被直接打開,原本還在指揮部下上城的曹忠雖然很詫異,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直接帶着軍隊從城門直接殺進去,現在已經帶着他的麾下出城追擊那一隊撤退比較早、也是唯一突圍的兵馬了。
實際上那數百殘兵也不能算突圍,因爲李藎忱根本就沒有將整個合州包圍起來,而是依照傳統的圍三缺一方式。不過在城北,李藎忱可不是真的沒有一兵一卒。
李藎忱在一衆將領和親衛的簇擁下登上城樓,看見了這個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刺史。雖然李藎忱對宋平以弱兵困守合州的戰略不屑一顧,但是對宋平本人的骨氣還是高看一眼的。
這些文人本來就沒有受過系統化的軍事教育,也沒有上陣殺敵的經驗,所以做出這樣荒謬和錯誤的決斷也在情理之中。真正應該承擔責任的並不應該是宋平本人,畢竟他自己的能力有限,而應該是將宋平推到這個位置上的人,是宋平身後的那個北周朝廷。
不過北周朝廷恐怕也想不到,宋平竟然會有不得不率兵打仗的一天,而真的算起來這邏輯,還是因爲李藎忱來得太快了,臨陣換帥都已經不可能,所以只能讓宋平頂上去。
自己盤算了一番,發現最後竟然賴到了自己頭上,李藎忱只能苦笑。無論是宋平的無知也好、北周朝廷的無奈也罷,這一切或許只能歸罪於造化弄人。
“曹忠呢?”李藎忱突然間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看見這個有着先登之功的傢伙到哪裡去了。
快步走過來的李平臉上不由得一陣好笑:“回稟將軍,剛纔屬下聽回來稟報消息的斥候說,曹將軍自打進了城,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一路追着敵人的潰兵就出城去了。”
李藎忱一怔,旋即苦笑着搖了搖頭。也難怪,曹忠這一次是憋了一口氣要斬將奪旗、立下頭功的。現在頭功雖然跑不了他,但是無疑這個頭功可不夠分量,城門不是他曹忠打開的、宋平也不是他曹忠拿下的,現在甚至就連數百名殘兵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亂竄,真的是反了天了。
不過曹忠追出去,李藎忱也更放心了,畢竟他也不知道程峰能不能在封鎖住各處道路的情況下,擋住這一支驟然出現的兵馬。如果真的讓這些殘兵退入某一座山城,那麼這座山城必然會得到實力上的加強,到時候李藎忱再想圖謀什麼,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他現在就是要藉助宋平送給他的這麼一個形勢,徹底切斷包圍北周在合州附近的所有實力,然後藉助一戰而下墊江郡的勢頭,一舉底定整個合州大局!
當他李藎忱踏入合州城的這一步,整個局勢就已經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至於接下來那些山城是順風而降,還是想要泛起什麼波浪來,實際上都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了。
“對宋大人客氣一點兒。”李藎忱皺了皺眉,沉聲說道。
李平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拿下了堵住宋平嘴巴的破布。
“我呸!”宋平一口吐沫就吐了出來,不過李藎忱站得遠,根本就沒有粘在他的身上,不過饒是如此,李平還是憤怒的想要上前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來一拳。
李藎忱擺了擺手:“行了,都已經是敗軍之將,讓他發泄一下怨氣也好。”
李平哼了一聲,不再多說。而宋平則冷冷的看着李藎忱,他驚訝於李藎忱的年輕,但是並不會天真地以爲李藎忱並沒有着急殺他,顯然並不是因爲可憐他——這個年輕將領的心計和權謀以及對戰略和戰術的把控,遠遠不是他宋平能夠企及的。
歸根結底他也就只是一個地方官罷了,能夠維持一方的秩序已經是能力的極限了。
不過不等李藎忱接着開口,裴子烈已經快步走過來:“世忠,從瀘州傳來的消息!”
看着裴子烈臉上的笑容,李藎忱微微錯愕,頓時明白肯定是有好消息傳來了,當即伸手接過來,只是粗略的看了兩眼,便將信封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哈哈笑道:
“伯清和子聰打得好啊!”
裴子烈之前已經看過戰報,也微微笑着表示贊同。
蕭世廉和陳智深強攻瀘州,竟然能夠在區區三天之內底定瀘州局面,也確實在他們的意料之外。畢竟瀘州不是巴郡,也不是合州,其局勢要簡單得多,就是一座堅城,拿的下來就算勝利,拿不下來就只能僵持着。
而蕭世廉和陳智深竟然真的這麼快速的拿下了瀘州,毫無疑問已經不僅僅是震動了瀘州一方的局勢,而是將整個蜀郡的大局都隨之震動。隨着合州也落入李藎忱手中,李藎忱精心佈置的對蜀郡的包抄佈置已經形成,接下來又會如何發展,就要看李藎忱,而不是北周哪一個官員的了!
宋平顯然也明白髮生了什麼,臉色一白,掙扎着說道:“李藎忱,你不要以爲拿下了合州和瀘州就能怎麼樣,在合州以北和西面還有那麼多的山城,只要能夠支撐到我大周主力入蜀,你就只有夾起尾巴抱頭鼠竄的道理!”
李藎忱瞥了他一眼,而裴子烈一邊大步走到輿圖旁邊,看着合州周圍的地形地勢圖,一邊不慌不忙的咳嗽一聲:
“世忠,你不覺得這一隻殺給猴子們看的雞實在是太聒噪了麼?”
“今天殺的人不少了,咱們乾脆就一舉底定這大局吧。”李藎忱輕笑一聲,走過宋平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說就抓緊說吧,你能說話的機會可不多了呢。”
宋平一怔,雙眼之中的憤懣和不滿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只有濃濃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