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一棟高檔寫字樓內,李盛名在董事長辦公室的玻璃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維港的景色。
時間已經不早了,夜幕已經悄然降臨,周圍的高樓大廈燈火璀璨。他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勞力士錶,已是晚上七點多,於是轉身回到辦公桌旁按下座機按鍵。
“莉莎,那兩個內地官員走了沒有?”
董事長辦公室外,秘書莉莎往玻璃外看了看,輕聲對着電話機說道:“董事長,他們還沒走,還在外面坐着。”
李盛名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開口。
做回自己的大班椅裡,李盛名絞着手掌,心裡暗道:這倆個人還真有耐性,連續兩天了,每天一早就來,坐到晚上,中午都不曾離開,只讓隨從去買了盒飯,端着吃,天天在這裡守着自己。
對於這倆人,李盛名當然不會陌生,一個是濱海市委常委、經濟技術開發區的書記林安然,還有一個是石化廠的那位劉淑琴總經理。
自從濱海市的石化項目黃掉以後,李盛名起初有些惱怒,畢竟真金白銀投了幾百萬的前期建設資金,就這麼打了水漂,實在心有不甘。
可是後來發現,老天爺無意之中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如今內地沿海走私現象嚴重,油價一跌再跌,如今油不會比外面的礦泉水貴多少。幸虧這個項目沒上馬,否則虧的就不是幾百萬了。
劉淑琴多次打電話給自己,想繼續合作煉化項目。李盛名慶幸之餘,當然不願意在將腳踩進泥潭中,找了個很好的藉口項目是石化廠一方違約在先,加上自己對濱海市投資環境已經失去信心,項目一事就不要再提。
沒料到,這個劉淑琴還真不死心,多次致電不說,這次居然還同林安然一起過來,守在自己的辦公室外,一副到了黃河也心不死的架勢。
其實,若林安然不是爲了這件事來,李盛名一定會好好招待一番,畢竟也是一個市委常委,見個面,吃個飯,進一下地主之誼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林安然此行目的太過於明顯,在濱海市之前就已經給過自己電話,除了通了一次電話,之後電話李盛名都沒再接,直接讓秘書說自己沒空。
不能不說,林安然這次極有誠意的三顧茅廬,李盛名也不是沒有一點點感動,只不過商人就是商人,現如今市場不好,拿錢投資煉化項目簡直就是往水裡扔錢。若見了他們,萬一被死纏爛打,即便自己不鬆口,恐怕也得好一番解釋和搪塞。
考慮這點,李盛名乾脆來個避而不見。
時間又悄悄流逝了半個小時,已經是七點半了,莉莎電話進來說,那倆人竟然還沒走。
李盛名聽了,愣了下,道:“莉莎,你應付他們,我從後樓梯通道走,你讓阿雄開車到地下停車場接我。”
阿雄是李盛名的司機,董事長辦公室有個暗門,可以從後樓梯離開,這董事長辦公室設計的時候,早就預料到今天這種情況,許多時候,有些商業上的朋友如果上門找自己,而自己又想避而不見,只能走後樓梯。
鬆開座機按鍵,李盛名嘆了口氣,人靠在大班椅裡想了想,又按下秘書室的按鍵:“莉莎,你去附近的大班樓訂兩個商務套餐,給他們吃吧。”
莉莎應了好,李盛名起身整了整衣服,從辦公室的側門悄悄出去,轉了個彎,進了公司後樓梯。
下了一層,再轉入正門,那裡有個電梯,李盛名按下電梯鍵,沒多久,電梯到了,他閃身而入,按下地下停車場樓層,電梯緩緩而下。
剛到地下停車場,司機阿雄已經將車駛到電梯附近等候,李盛名剛上車坐穩,手機就響了起來。
“你好,我李盛名,請問哪位?”
“李生,我是昌順的徐啓東。”
李盛名道:“啊,是徐生啊,有何貴幹啊?”
徐啓東呵呵笑道:“今晚我在大浪灣別墅舉搞個酒會,主要是宴請幾位故交好友,不知道李生有空出席嗎?”
李盛名和徐啓東素來交好,徐啓東家族在香港上流社會人脈深厚,而且一向極爲低調,其祖父也是李盛名極爲敬佩的傳奇人物。
他看了看錶,說:“你徐生親自打電話來,我怎麼不去?”
忽然好奇問道:“今晚宴請哪位故交?”
徐啓東道:“是秦安紅女士,她剛從美國回來,到香港小住幾個月,我就算爲她接接風吧。”
提到秦安紅,李盛名大喜,說:“秦女士也來?”
徐啓東道:“是啊,我知道李生您最近想找她拉拉線,談個項目,所以我就想到你了。”
李盛名最近的確想和香港的某個大集團合作一個項目,問題在於少了個穿針引線的人。秦安紅在香港上流社會極有名氣,其身份顯赫,背景雄厚,不是一般的女強人。
“徐生您真是有心了,我在這裡先謝謝您了。”李盛名壓住興奮,道:“改天我們打場高爾夫?”
徐啓東道:“沒問題,酒會在九點開始,我恭候大駕。”
掛了電話,李盛名高興地一砸拳,對司機阿雄道:“開快點,送我回家吃飯。”
想了想,又拿起電話,給自己老婆打去,告訴她今晚要去徐啓東的酒會,讓她準備一下。
中環高層寫字樓內。
劉淑琴看了看自己手錶,已經是七點四十分了。她忍不住起身,走到李盛名秘書莉莎的辦公室裡,壓住胸中的怒氣問道:“莉莎小姐,請問李先生什麼時候能見我們?”
莉莎裝作驚訝道:“李先生?他已經離開了。你沒看到嗎?”
劉淑琴一聽,頓時火竄了上來,道:“什麼?離開了!?莉莎小姐,我們都等了兩天了。第一天你老說李先生開會沒空,今天又說見客,見客有見一天的嗎?我看你是在敷衍我們。”
莉莎扁扁嘴攤攤手道:“劉女士,我也沒辦法,我只是個秘書。李生事務繁忙,見客見一天也一點不奇怪,我看你們還是回去吧。”
劉淑琴大聲道:“把人拒之門外,又不見人,還悄悄離開也不說一聲,這就是你們李先生的待客之道嗎!?”
莉莎不以爲然道:“劉女士,我們怎麼了?剛纔李先生還怕你們餓着,不是給你們定了兩個商務套餐嗎?這招待還不周?”
劉淑琴正要發作,林安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攔住她道:“劉總,多說無益。”
他對莉莎道:“莉莎小姐,既然李先生已經離開,那我們也走了。不過你告訴他,我明天還會再來的。”
說罷,扯着劉淑琴離開。
劉淑琴顯然是大受委屈,走着走着眼角就漸漸紅了,說:“李盛名是不會見我們的,林書記,我看煉化項目是徹底沒戲了……”
林安然說:“沒到最後嘛,能努力還是努力下,劉總,你要拿出你在學院裡搞科研的那種拼勁和任性才行。”
劉淑琴氣憤道:“明天我不管了,直衝他辦公室,不行我撞都要撞開門。”
林安然笑道:“這裡可不是內地,就算在內地,咱們也不能這麼做。李盛名這人是有身份的,心在市道不好,他也不想讓自己左右爲難,所以乾脆不見我們。”
倆人進了電梯,林安然手機響了。
接過來一聽,是秦安紅。
“安然,有時間嗎?”
林安然道:“剛纔沒有,現在剛好有了。”
秦安紅說:“你和那位劉總有沒有晚禮服?”
林安然問:“晚禮服?”他和劉淑琴這次是過來談公務的,公務正裝倒是有,晚禮服還真沒帶,況且,內地也不興什麼晚禮服之類。
秦安紅說:“你現在在哪?我馬上派人去接你們,然後先帶你們去挑兩套禮服,之後趕緊到大浪灣這邊來。”
林安然奇道:“這麼急?”
秦安紅倒是直接:“你想不想見李盛名?今晚這裡有個酒會,他會到場。”
聽說李盛名在,林安然當然要去,忙道:“那我一定到,我都吃兩天的閉門羹了。現在就在李盛名中環公司的樓下,我在公司門口等你的司機吧。”
下了樓,劉京東和石化廠的副廠長吳華清在商務車旁聊天,還有竇秘書長和司機在另一輛寶馬車上打瞌睡。林安然說:“你們先回去酒店,吃東西,休息一下,晚上我和劉總要去個酒會,有人會來接。”
竇興民見林安然說要去酒會,便問:“要不要開這輛寶馬去?”
這次林安然過來,竇興民專門租用了一輛寶馬轎車,方便林安然出入中環這種高檔寫字樓場所,畢竟先敬羅衣後敬人,門面還是要裝點一下。
林安然道:“不用了,你們先開回去,這邊有車來接。”
過了沒多久,一輛勞斯萊斯轎車停在倆人跟前,一位穿着修身商務西裝的年輕人下車,打量了一下林安然和劉淑琴,問:“是林書記和劉總嗎?”
林安然點點頭:“是的。”
年輕人趕緊上前介紹自己,說是秦安紅在香港公司的員工,是秦安紅派自己來接林安然和劉淑琴的。
幾人很快上了車,林安然剛坐下,忽然手機響了,接通道:“請問哪位?”
許久的沉默之後,一句似曾相似的話從那頭傳來:“趕緊離開香港,有人要對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