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再次醒來時，眼前一片黑暗。
空氣中滿是尿騷味和血腥味，身後也不是柔軟的羽毛牀，而是鋪着稻草的冰冷地板。
“喂……”培提爾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沙啞得厲害，“給我水……”
沒有迴應。
空蕩蕩的左臂和鑽心的劇痛終於讓他想起了之前所發生的事情。
“紅毒蛇！”
培提爾咬牙切齒地念叨着這個名字，彷彿要將他嚼碎。
“來人！來人！”培提爾又叫了幾聲，卻只聽到自己的迴音。
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他跟瞎子無異，或者說，跟死人也無異。
怎麼會這樣？
培提爾強制讓自己冷靜，思考着目前的局勢。
從那以後，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否則，他將無法洗脫毒殺瓊恩·艾林的嫌疑，還要多背上一條殺害財務大臣的罪名！
什麼？伱說你請不到？
“好！”培提爾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知道你可以的！”培提爾道，“不然你爲什麼來見我？你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只要能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們都可以談！”
贏了比武審判可以讓他免於被絞死，卻無法讓他免於各種懷疑。
因爲維斯特洛人相信諸神會在比武審判中幫助正義的一方贏得勝利。
只差一點……
“培提爾大人，您還好吧？”那人再次開口，但語調卻突然變了。
都找不到一位正義的騎士願意幫你比武，那你這個人肯定罪有應得……
“這話您還是留着明天跟諸位大人們說吧。”瓦里斯聳聳肩，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他永遠也別想正面戰勝那些大貴族們，他唯一的勝算，在黑暗中，在陰謀詭計中，他要從後面狠狠幹翻他們！
可沒想到，終於有一天，他也被來自黑暗中的毒箭射中。
“培提爾大人，您其實也沒必要太過自責。畢竟那種生死關頭，您很難保持冷靜，更何況‘紅毒蛇’兇名在外，或許他真的不顧一切要毒殺您呢。所以，還是砍掉最好。”
“紅毒蛇”突然發瘋其實並不算太過意外，畢竟在聽到那個流言時，培提爾就猜到自己暴露了，所以他才盡力製造混亂，以吸引注意力，但沒想到，“紅毒蛇”還是盯上了自己。
聽到這個答案，瓦里斯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伸出手扶住培提爾道：“來吧，培提爾大人，我這就送您出去。”
培提爾注意到，瓦里斯的步伐體態都跟平時不一樣，威猛中帶着急躁，彷彿真的成了另一個人。
“我沒有謀害瓊恩·艾林！”培提爾叫道。
瓦里斯徑直來到一面光禿禿的石牆前，東敲幾下西敲幾下，還沒等培提爾看清楚，一塊石板就被他掀了起來，露出黑漆漆的洞口，不知通向何處。
“地牢？”
他必須逃離這裡！
藉着火光，他看到來人的胖臉上覆蓋着粗短的黑鬍渣，完全不是記憶中的瓦里斯的外貌，而且他穿着獄卒的衣服，渾身散發着汗臭和劣質酒的味道。
所以，長槍上的毒一定不會致命！
我被耍了！
看似荒謬，但其實在這個世界是有一定道理的。
即便瑟曦答應幫忙，培提爾也不想將自己的小命交給一個狗屁代理騎士。
瓦里斯見培提爾明白過來，便開口安慰道：
這種情況下，“紅毒蛇”很有可能會要求進行比武審判。
他知道，明天的審判將會對自己非常不利。
“我只有酒。”一個粗魯的聲音迴應道，將手中的酒囊遞了過去。
去他媽的比武審判，去他媽的諸神裁決！
諸神也沒有資格決定我的生死！
培提爾沉思片刻，終於一咬牙道：
“瓦里斯，把我放出去！我知道你做得到！”
“培提爾大人，如果您需要代理騎士的話，我建議您去王后幫忙。蘭尼斯特麾下可是有不少勇武過人的騎士。，或許能幫您打贏‘紅毒蛇’。”瓦里斯笑着給出建議，似乎已經知道了培提爾和蘭尼斯特家族勾搭上的秘密。
變得軟軟膩膩，變得無比熟悉！
那是“八爪蜘蛛”瓦里斯的聲音！
“瓦里斯！”培提爾放下酒袋，叫道。
培提爾低下頭，一臉陰沉。
穿過一段狹窄的隧道後，兩人來到相對寬敞的通道。
就算諸神保佑，讓他贏了比武審判，他也無法再在君臨呆下去了。
但培提爾卻沒有說話。
可一旁的瓦里斯卻大步前行，似乎根本不擔心。
這個死太監到底有多少身份？
雖說他們合謀殺害了國王，但倘若他敢以此來要挾瑟曦幫忙，以培提爾對那個瘋女人的瞭解，瑟曦大概率會直接派人來送他一杯毒酒。
總之，培提爾知道自己明天極有可能會面臨比武審判，而對手，可是“紅毒蛇”！
雖然可以請代理騎士，但誰敢說一定能勝過名聲在外的“紅毒蛇”？
又有哪位騎士願意爲他跟“紅毒蛇”玩命？
培提爾越想越覺得不妙。
諸神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嘲笑自己嗎？
這時，黑暗中傳來隱約的腳步聲。
唯有躲在幕後，他才能搞各種陰謀算計，而一旦被人懷疑，被人提防，他不會有任何機會。
“當心點，下面有點滑。”瓦里斯回頭叮囑了一句，然後就率先鑽了進去。
因爲他已經暴露了。
培提爾在瓦里斯的幫助下艱難起身，他的身體很虛弱，斷臂的疼痛難以忍受，他覺得自己似乎還在發低燒，但無論如何艱難，培提爾也要強撐着往外走。
眼前的黑暗讓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培提爾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絕望的感覺了。
培提爾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調侃，如果在往常他肯定要反脣相譏，但現在他根本沒這心情：
“我現在在哪？”
比武審判是可以請代理騎士的，也就是找人代打。
出了牢門，培提爾儘可能地放輕呼吸，生怕驚動了守衛。
最終，他還是失敗了，差點丟掉小命，也永遠失去了生命中的摯愛。
瓦里斯這才前進幾步，來到培提爾跟前蹲下：
“唉，培提爾大人，誰讓咱們是這麼多年的老朋友呢。我實在不忍心看您……唉，這樣吧，既然您不願接受比武審判，那在七國也是沒法待下去了，不如就前往狹海對岸吧。去找伊利里歐·摩帕提斯總督，他會給您介紹一位新的主人。說不定，哪天您還會有重返維斯特洛的機會呢。”
瓦里斯舉着火炬，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
他猛然醒悟，自己上當了！
“紅毒蛇”絕對不敢殺自己！
“水……”
“廢話！”培提爾沒好氣地罵道，“不砍我命就沒……”
說到這裡，培提爾突然愣住了。
而這，正是培提爾這種沒有實力支撐下的陰謀家的噩夢。
培提爾也艱難地爬了進去。
比武審判是維斯特洛大陸普遍認可的一種裁決糾紛的方法，就是讓爭執雙方進行生死決鬥，活下來的一方贏得審判。
培提爾連忙接過，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火炬的強光讓培提爾眯起了眼睛，但他還是竭力向光明的方向挪動着身體，嘶聲道：
他可不覺得瑟曦那個無情的女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幫自己。
瓦里斯沒有否認，他既然恢復了原本的聲音，顯然是並不想隱瞞身份：“培提爾大人，我真沒想到您居然有這樣的勇氣，居然砍自己的手臂……嘶~不疼嗎？”
上一次他這般絕望，還是在跟北境的那頭奔狼決鬥的時候，那時的他還未成年，瘦瘦小小，身高只有對手的一半，但爲了心愛的女人，他一次次地衝過去，一次次地被擊倒，又一次次地衝鋒……
當然，並不是說非要本人親自上場，如果是這樣，那培提爾直接抹脖子自盡算了。
但培提爾知道，這就是瓦里斯！
“我早就猜到你在黑牢中有個獄卒的假身份！果然如此！”
可恨他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就能通過瑟曦那個蠢女人掌控君臨局勢，到時候就能慢慢對付“紅毒蛇”，還有背後隱藏的提利爾家族。
簡單說就是誰拳頭大，誰有理。
當然，對培提爾的指控也是沒有證據的。
雖說之前大家都認爲是“紅毒蛇”下的手，但畢竟沒有切實的證據，沒有人親眼看到“紅毒蛇”下毒。
培提爾連忙再次大聲呼喊起來，試圖引起注意。
瓦里斯頓時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培提爾大人，您真是太爲難我了……”
“唉，培提爾大人，國王之手對您跟奧柏倫親王在街頭鬥毆的行爲非常憤慨，所以命人將你們都扔進了黑牢，而且，由於奧柏倫親王的指控，他也懷疑您謀害了瓊恩·艾林公爵，所以明天，你們兩人將一同接受審判。”
片刻後，外面傳來鐵鏈碰撞的聲音，接着門被打開。
他早就知道瓦里斯在狹海對岸偷偷摸摸地謀劃着復辟坦格利安王朝，如果不是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根本不想參與這種危險至極的事情，但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地牢中陰暗潮溼，不見人影。
“您在紅堡的地牢呀。”
這裡的每一間牢房都是用石牆隔起來的，所以也看不見其他牢房中的景象。
培提爾氣得渾身發抖。
培提爾按下心思，緊緊跟在瓦里斯身後，在通道中七拐八拐，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
他不禁想起“殘酷的”梅葛·坦格利安有關的某些傳聞，紅堡正是在這位國王任內完工的，而且此人在紅堡內挖掘了密密麻麻、四通八達的密道，並在完工後將所有的工匠都殘忍殺死，如此一來這些密道就不會泄露出去。
簒奪者戰爭後，坦格利安家族覆滅，這些密道的秘密也因此被埋葬。
但現在，培提爾發現，似乎還有一隻蜘蛛掌握着紅堡中的這些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