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嗎?啊?語塵啊,你工作這麼久了,這麼點兒道理不懂嗎?”
周風晴將筆重重地扔在了桌子上,整個人向後靠在了椅子裡,右手向上縷了一下頭髮。
派頭很足。
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語塵覺得很好笑,自己這麼重要嗎?值得周風晴在新人面前這麼大動干戈地立威信?
“哦。”
林語塵在心裡說了一聲,她突然明白了,恍然大悟。
當初周風晴把這些新人交給她帶,其實心裡是有擔心的。她擔心什麼?擔心這些新人覺得林語塵不錯,能力不錯,脾氣不錯,這樣新人就跟林語塵更親近了,就會成爲“林語塵的人”。
誰是誰的人?
這是周風晴最關係的問題啊!
她在海棠,或者說她在職場,最在意的就是“誰是我的自己人”。
自己人是什麼意思?就是可以指鹿爲馬,可以指桑罵槐,她發一個命令,就是刀山火海傷天害理,對方也會去做的那種人。
在這個意義上,林語塵不是周風晴的自己人。
因爲她太有腦子。
想到這裡,周風晴的行爲就可以理解了。
她既要新人們跟着林語塵長本事,又要新人們是她周風晴的人。
所以,她要做的明顯一點,讓新人知道廣告一部是誰的地盤兒!
“晴總,我覺得其實還可以吧。我們是跟客戶彷彿溝通之後,他們挑選了最滿意的一版”
兩人正在說着話,突然,插進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是張瑜。
周風晴的臉色倏的一下就變了。
從剛剛的嫁妝發怒,變成了真的惱怒。
只不過,她故意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周風晴沒有搭理張瑜,繼續盯着林語塵說道:“你這個得回去反省一下”
“晴總,我們這個”
又是張瑜!
這是她第二次插嘴。
林語塵歪過頭來,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田玲兒也朝張瑜這邊看過來,用最小的幅度搖了搖頭。
大家都讓張瑜不要再說下去了。
她終於閉了嘴。
或者說,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周風晴的情緒徹底爆發,她纔不管林語塵有沒有錯,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接着,打開另一個編輯做的方案,發自內心地表揚了一番。
一褒一貶,大家都看的清楚。
周風晴在向新人傳達這樣一個消息:我雖然讓林語塵帶你們,但她並不是廣告一部最優秀的編輯,她做的方案也是會有很多問題的,而且我纔是業務一部說了算的人!
散會。
回到座位上。
林語塵心情十分不好。
這個時候,張瑜又屁顛屁顛地來了一條兒威信:“語塵姐,你沒事兒吧?”
“沒事。”
“哦哦。”
林語塵覺得張瑜管的有點兒太多了。
她在仔細分析張瑜剛纔的舉動。
表面上看,她是在爲林語塵說話,她是在維護林語塵;實際上,她表達了自己在這件事情中的作用,她自己對工作的積極思考。
如果她是故意的,那還真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孩子。
這叫一舉兩得。
通過一件事情,同時討好了周風晴和林語塵兩個人。
但是,她唯一失算的地方,是周風晴。
或者說,這是她幼稚的地方。
她以爲,領導想看到的是她的能力和努力,其實,領導更在乎的,是她的忠心和服從。
張瑜剛剛的表現,恰好本末倒置。
她爲了表現自己的工作,竟然頂撞了周風晴!她質疑了周風晴的看法!更嚴重的是,她維護了周風晴想要壓制的人!
這個問題可就嚴重了。
晚上。
周風晴一個電話打給了林語塵。
“今天那個張瑜,她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應該不是。”
“她這麼喜歡插話?如果不行,就讓她走吧。”
“她工作能力還是可以的。”
“”
就因爲這件事情,周風晴想讓張瑜走人。
林語塵替張瑜說了話。
“她人品怎麼樣啊?”
“比較直,比較傻吧,沒什麼心眼兒。”
林語塵最後一句話是關鍵。
她想表達的意思是,張瑜沒有在維護我,也沒有在頂撞你,她只是情商不高,所以有什麼說什麼。
這種人,是最不值得提防的。
第二天,林語塵又讓張瑜寫了一個檢查交給周風晴。
林語塵悄悄地通知張瑜,說周風晴對昨天開會的事情很是在意,讓張瑜寫一份檢查,向周風晴表表忠心。
張瑜照做了。
周風晴收到檢查很開心,連連微笑着說:沒這麼嚴重,寫什麼檢查啊。
其實心裡樂開了花兒。
林語塵也不想去琢磨張瑜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不管真相如何,張瑜的個人水平留在海棠是沒有問題的。
她不想讓一個人莫名其妙地離開,而且現在已經過了應屆生招聘季,在找工作就苦難了。
“語塵姐,晴總是不是生氣了?”
“沒事。”
“她是想開除我?”
“不會的,只是寫了檢查保險一點。”
“其實我真的覺得那個策劃沒有問題”
“領導有她自己的看法。”
“那以後是不是要按照晴總的意見?我們的方案是不是要提前給她過目?”
“”
又是一連串的問題,林語塵總覺得她話裡有話。
張瑜的最終目標,應該還是得到周風晴的認可。
現在林語塵幾乎可以確認了。
自從張瑜給周風晴寫了檢查,周風晴對她的態度就來了一個十分明顯的180度大轉彎。
而且,她自己絲毫不避諱這種變化。
“以後,我們廣告一部的報銷單就由張瑜來負責整理吧。”
周風晴開會時宣佈。
她的意思是:第一,你安全了,你不會被開除,上次的事情已經徹底過去了;第二,我對你的印象變好了,我親自給你安排了工作,你和我的關係又近了一步。
張瑜心裡也開心得很。
這天,她正在積極認真地整理着發票,那種勁頭兒簡直比掙了100萬還要足。
“語塵姐,這個發票應該怎麼整?”
“我沒有負責過發票,不太清楚。”
她還是什麼事兒都來問林語塵。
嘴上謙卑地說着謝謝,然後就想輕鬆地將林語塵用血汗積累下來的經驗拿走。
想當初林語塵來海棠的時候,可沒有人這麼手把手地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