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周風晴都沒來上班,據說是出差去了。
周風晴出差是常事兒,只是這次比較特殊。從隊伍上看,多了一個讓人想不到的公司領導層成員:海棠傳媒CEO劉長樂,而探訪的對象更讓人摸不着頭腦:十渡。
按理說,周風晴表面上的直接領導是秦文超,事實上的彙報對象是王煜,這次和劉長樂出差,很明顯不是常規事件。更何況,十渡之前是劉晶的客戶,現在則由王煜和秦文超的公司直接代理了,那麼這次出差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十渡的總部位於桐城,這家公司的財大氣粗,從它的面積就能夠看出一二。
這是一片位於桐城市郊的佔地上百畝的白酒園。園區裡各種植物鬱鬱蔥蔥,花紅柳綠中掩映着一座座制酒車間,走在園區裡面,就能聞到一陣陣的酒香。
“在我們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不用喝酒,光靠聞的,酒量也能提高一大截。”
十渡酒業的黃總說道,這次劉長樂和周風晴到訪,他全程陪同。
“黃總,那您的酒量肯定錯不了。”周風晴笑道。
“不多不多。”
“不多是多少呀?說出來嚇嚇我們。”
“2斤吧,狀態好的時候。”黃總說道:“嗨,都是工作需要。”
“真行,那我們今天晚上可不敢上您的酒桌了。”
“別別別,今天晚上我一定得招呼好兩位,嚐嚐我們的新酒。”
一路聊着。
黃總特意安排了一位導遊,專程介紹有關十渡酒業的白酒釀造歷史、方法、使用的原材料、各種香型.....說實話,見過無數客戶的周風晴,也是第一次知道白酒還這麼有講究。
這次,劉長樂和周風晴來,屬於突然襲擊。其實,這幾個人看似聊得熱乎,以前卻並不熟悉。他們是到了之後才聯繫的黃總,一直合作緊密的知名媒體的CEO空降而來,黃總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好好招待總沒有錯。
寒暄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周風晴推掉了黃總安排的飯局,只是三個人找了一個隱秘的包間。
“黃總,今天您這麼熱情招待,很感謝。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
劉長樂開門見山地說。
其實,下午一直是周風晴在和黃總聊天,劉長樂說的話不多。不過,他天生一副溫文爾雅的相貌,即使不開口,別人也不會覺得他是在擺架子。劉長樂是海棠傳媒CEO,公司對經濟問題的治理就是由他主導的。
“黃總,我們海棠近年來一直對紀律特別重視。我們這次來,也是想了解一下情況。”
“劉總,您說。”
黃總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已經在暗暗盤算着應該怎麼答覆了。
“最近十渡在海棠也有不少廣告投放,我看是通過一家叫鬆茂的廣告公司簽約的。不知黃總和鬆茂是什麼關係?”劉長樂接着說。
“這個我們一直是尊重海棠的意思呀。”黃總說的很含糊。
“哦?那你們跟鬆茂簽約,是什麼價格?”劉長樂問。
這不是一個問題,這是一個坑,黃總知道,他不能回答,因爲他不知道鬆茂和海棠是以什麼價格簽約的。
“這個是我們市場部的人具體操作的,我也不是很瞭解實情啊。”
“黃總,我們這次來,就是爲了這個事情。你不要忘了,上次十渡酒業的質量問題事件,我們還一直壓着沒有報道。那是一次意外,我們明白,但老百姓理解不理解,我們可就不敢保證了。”
劉長樂所說的“意外”,是今年年初發生的十渡白酒飲用後中毒事件,之後調查發現,有一個批次的白酒在生產過程中不小心錯誤地混入了工業酒精。事後十渡緊急召回了市面上的大部分存貨,但仍有幾瓶流入了市場,引發了後來的中毒事件。當時,有人向海棠爆料,新聞報道都寫好了。但是考慮到十渡和海棠的合作關係,以及事件的起因確實是意外,黃總還是找人把報道給攔了下來。
黃總聽完,面露難色。
看他有點兒猶豫,劉長樂又接着說:
“黃總,海棠對經濟問題的治理,由我親自操刀。我這次來,您應該知道是爲了什麼吧。”
其實,剛纔聽完那番話,黃總就明白過來了。只不過他一時間下不了決心,但答案顯然是明確的,他總不能拿十渡的聲譽開玩笑吧。權衡之下,就把實際的簽約價格告訴了劉長樂。
“是刊例價的八折。”黃總說。
周風晴一聽,暗暗在心裡罵人。
“八折?這幫人太黑了。鬆茂跟海棠籤的價格是刊例價的四成,也就是說,剩下的四成都被他們貪污了。”
周風晴恨不得馬上飛回綠城,讓這件事情公之於衆。
話已至此,就沒什麼不能說的了,黃總把具體情況都告訴了劉長樂。他們此次出差的任務,也圓滿完成了。
其實,關於鬆茂廣告的貓膩兒,周風晴早就心裡有數。
這幾年,她被王煜和劉晶欺負,一直在默默地尋找他們的把柄。但只有把柄不夠,還得看公司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有的時候,公司明明知道有些人有經濟問題,也不願意去處理,冒然行動很可能把自己的後路給斬斷了。
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博弈的結果。
最近,公司開始重新重視起這個問題來,周風晴才抓住時機,將自己的發現彙報給了劉長樂。
這一仗,周風晴很可能要贏了。
回到綠城,海棠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氛圍裡。
秦文超被抓走。
周風晴還在繼續等消息。
她對這次事件的期待,把秦文超拿掉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王煜的問題也應該被清算纔對。
只不過,消息遲遲沒有傳來,以她和劉長樂的關係,也不能冒然前去詢問。
又過了幾天,一份經濟問題處理聲明發布。
這份聲明裡,關於十渡的問題只對秦文超做出了處理決定,並沒有涉及王煜。另外還有一些處理,但都與周風晴關係不大,比如廣告二部客戶主管林奇、廣告四部客戶總監張興等等。
周風晴心裡特別的鬱悶。關於鬆茂,她已經做了最詳盡的調查,包括李美林和秦文超的關係、歐陽鶴然和王煜的關係。事實擺在那裡,公司卻沒有處理王煜。這隻能說明,對於公司來說,王煜的用處大於壞處。
對此,周風晴只能接受事實。
她明白,胳膊拗不過大腿,做人做事最好的辦法,是乘勢,而不是逆勢。
當下,對她最重要的事情,已經不是王煜。而是秦文超走後,那個空出來的廣告一部總監的位置,這纔是她的目標。或者說,能否拿到這個位置,纔是判斷她此次計劃成敗的關鍵。
“煜總,來,吃點兒菜壓壓驚。”劉晶晚上單獨和王煜一起吃飯。
“這叫什麼話?壓什麼驚?”王煜一臉不滿地說。
劉晶明白,這通火兒並不是朝自己發的,是朝周風晴。
“煜總,您根本不用把她放在眼裡,她算老幾。”劉晶說道。
“她這回的動靜整得挺大,樂總都警告我了。”
“以您對公司的貢獻和在公司的地位,這點小事兒,動不了您。”
“下回就未必啦,以後日子難過了。”
“那個,煜總,秦文超走了,他的位置可就空出來了......”劉晶試探道。
“我肯定不能讓她上。”王煜恨恨地說着,然後色眯眯地望了劉晶一眼:“我寧願送你上去。”
這就是劉晶想要的答案,錢對她來說,有更好,沒有也無所謂。
“來,煜總,這杯我必須敬您。其實我以前也收過點兒回扣,多虧您幫我擋下了。”
“這點小事兒就不要客氣了嘛。”
沆瀣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