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愛自由落地38,遠去的軌跡(下)
真給葉少寧說中了,在機場,童悅的一張臉就開始發起燒來,或許是因爲室內外溫差太大的緣故,又彷彿是缺癢,只感覺皮膚凜冽刺痛,嗓子又幹又癢,
怎麼上的飛機,她不記得了,真正有點意識時,人已躺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嗆鼻的消毒水味,讓她不舒服地擰了擰眉,身子下方墊着的是葉少寧的羽絨大衣,她自己的當被子蓋在身上,頭枕着葉少寧的膝蓋,葉少寧只着墨綠的高領毛衣,一隻手翻着旅遊指南,一隻手握着她的輸液控制器,
應該是晚上,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泡一盞盞都亮着,因空氣中飄蕩着水汽,光線朦朦朧朧,這樣看葉少寧,有着幾份不真切,
他察覺到她醒了,偏過身,放下書,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可能感覺不出來什麼,又用額頭抵着,最後是用舌尖觸了觸,長吁一口氣,“熱度稍微退了,童悅,你可真把我嚇壞了,三十九度,我是帶老婆來度蜜月的,可不是帶老婆來求醫的,”
她一直都很健康,只要不碰酒,很少和醫院打交道,但是她只要有熱度,動不動就飆升到三十九度,很嚇人,
“對不起,”聲音乾澀得象杆風中的破竹,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又說傻話,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他把她的手袋墊在她的頭下,起身走開,
她掃視了下四周,發覺感冒的人很多,每一張長椅上都坐得擠擠的,蒙着口罩的小護士端着藥盤不時匆匆穿過,過一會就聽到東北特有的大嗓門響起:“醫生,這裡換水啦,”
醫院裡到是挺暖和的,羽絨服蓋在身上,她還覺得有點熱,身上那種刺痛感消失了,換之是種極致的虛脫,擡下手臂,都是一身的汗,
葉少寧很快就回來了,“這個時間外面也沒什麼賣的,只有這個了,”
她聞到一股八角和茶葉混和的氣息,是五香茶葉蛋,不禁撇了下嘴角,“少寧,我要坐起來,”
他託了她一把,眼前天旋地轉,金星直冒,心跳加速,眼睛閉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他不知打哪找來滿滿一杯溫開水,她小心翼翼接過,白開水淡而無味,非常難喝,她努力地強嚥着,
清雅俊朗的男人剝茶葉蛋引來不少人的注視,小護士們經過時,腳步放慢了,眸光帶柔,那人一點也沒發覺,只想着要讓生病的人吃點暖的有味的東西,轉了一圈,只有茶葉蛋,茶葉蛋偏偏很燙,不一會,指尖就紅了,捏着雞蛋湊到嘴邊吹吹,“給,”
“我不吃蛋黃,”童悅氣息微喘,
他一怔,住在一起時有些日子了,他從沒看出她挑食,想必以前太過理智,知道要營養全面,不允許自己挑食,這一病,脫去理智的外殼,她也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姑娘,
雞蛋掰成兩半,他把蛋黃嚥下,蛋白分成幾片,喂着她吃下,
吃完,替她擦了下嘴巴,讓她又躺回他懷中,藥液還有半瓶,至少還要半小時,
“大妹子,你可真有福呀,老公又俊又體貼,”對面一位陪孩子輸液的中年婦女衝他們友善地笑道,
她回以一笑,推推他,“誇你呢,”
那人從旅遊指南上挪開眼,“你開不開心,”
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什麼也沒說,嘴角彎起的弧度特別的優美,
這是他們蜜月的第一天,再過二十年大概也會記得很清晰,
輸完點滴,才知都是晚上十點了,替她穿好大衣,扣上風帽,裹嚴圍巾,象只熊貓地走出醫院,還是狠抽一口冷氣,
哈爾濱的冬天纔是真正的冬天,零下二十四度,狂風、大雪,呼出一口熱氣,轉眼就凍成冰凌,
童悅瞪大眼看着狂舞的雪花,所謂燕山雪花大如席,原來並不是誇張,
好不容易纔看到輛出租車,司機高大壯實,一路上說個不停,“現在是哈爾濱的冰雪節,你們來巧了,可以去看冰燈、冰雕,逛逛聖索菲亞教堂,到松花江邊上看人家冬泳,還可以去滑雪,哈哈,保證你們樂不思歸,”
“玉門街上的那些俄國人住的磚木結構的小洋房還有嗎,”葉少寧問,
司機嘴巴張成半圓,“大兄弟,我原來是在班門弄斧,那條街是哈爾濱最短的一條街,知道的人可不多,房子還在,就是花園沒了,”
“真是可惜,”葉少寧嘆了一聲,朝外面看着,“都說哈爾濱這座城,能氣死賣胭脂的,長冬一來,寒風就化成一團團粉撲,把姑娘們的臉頰塗紅了,”
“哈哈,大兄弟說的是,”
到了酒店,司機還覺得意猶未盡,送給葉少寧一張名片,說如果想用車儘可找他,他給他們打折扣,
一進酒店,陡地就象跨入暖春,童悅的頭又暈了,
“少寧,酒店應該供應夜宵的,你去吃點東西,”從出發到現在,他只吃兩個蛋黃怎麼能填飽肚子呢,
“我不餓,先上去洗個澡,”他扶着她進電梯,
帶來的行李扔在房間的中央,想必急忙去醫院,還沒顧得上整理,他讓她在沙發上坐下,挽起衣袖,先去浴室放水,她的體力洗不動淋浴,泡個澡出點汗可能更好,
放好水,他過來扶她,
她賴在椅中不肯動,兩手環抱着他的腰,頭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不想洗,那我們明早再洗,”他蹲下身,替她解衣釦,
“少寧,”他聽到她幽幽地吸了口氣,“我以前很怕生病,”
不是怕打針也不是怕吃藥,而是怕那種虛弱無依的感覺,平時,別人再冷漠再忽視也可以堅強撐着,但在那種時刻,無法堅強,脆弱得象張薄紙,風一吹,就灰飛煙滅,記憶中發高熱的幾次,有一次是學校的老師送她去醫院的,錢燕就在那家醫院,老師交待完就走了,她一個人在輸液室打點滴,不知怎麼睡着了,鄰座一個小孩的尖叫驚醒了她,輸液管裡一片血紅,原來點滴早就滴完了,那麼多的血,那時她以爲她會死掉,還有一次是在家中,錢燕給她吃了退熱片就去上夜班了,童大兵出差,彥傑和同學出去玩了,她睡到半夜,熱度又起,那團火一直燃到天明,彥傑回來後背着她上醫院,她住了半個月院才痊癒,
真的是不能病,也不敢病,每一次都讓她有餘悸,
“嗯,”他溫柔地親了親她的鼻尖,還是抱起她去了浴室,
如同嬰兒般輕輕地浸入溫水中,他給她洗頭髮,塗沐浴乳,潔面,修長的手指抹過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現在不怕了,”因爲她結婚了,不管是貧困還是疾病,他都會陪在她身邊,這是在醫院的走廊上,她突然領悟的,
說這話時,她裸露着依在他懷中,是這般契合,這般自然,
此刻,心裡一片明淨,只有他的身影與之交合,
“結婚的感覺真好,”
他笑了,颳了刮她的鼻子,“童老師,你真是後知後覺,”
明明睡了那麼多,不等他幫她擦乾頭髮,她蜷縮在他懷裡,又沉沉地睡去了,
醒來時,他還在睡,晨光裡,五官的線條是那樣的清晰明朗,只是不知爲什麼,眉心輕蹙,彷彿有什麼不能言明的心思,
感冒好象輕了許多,悄悄地探身下牀,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外面還在下雪,雪大得連最近的樓房也看不清楚,
她縮回身子,重新蜷回牀上,
俊眉聳了聳,修長的手臂伸出來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後手掌整個覆在她的額頭上,
“好多了,”嗓子也恢復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麼沒有一個電話,”
他是泰華的總經理,不管是公事還是拜年,手機應該會被打到爆的,現在,他的手機擱在茶几上,如同素描的靜物,
“我關機了,”他抱起她,將她置於自己的身上,眼睛睜開,清澈得象能穿透她的靈魂,
男人的早晨都是生機勃勃的,
她羞得閉上眼睛,感覺他的脣貼了過來,
“我還在感冒呢,”
“可是我想呢,,,,,,”低沉的嗓音,嘶啞而又迷人,
長睫動了一動,“想也得剋制,兩個人都感冒了,怎麼辦,”
“我們就呆在牀上不下來,酒店有客房服務的,”熾熱的脣印上她胸前雪白的肌膚上,小腹下面的堅硬一再提醒她,他是多麼的渴望她,
“少寧,,,,,,那個你爲什麼關機,”她還在弱弱的掙扎,其實這樣的欲推還迎,也是一種情趣,
“我要專心陪着你,我一忙,你就會走神,”溫和的清眸閃爍着清淡明亮的笑意,
她不是走神,她失神了,也就這一秒,那人已一躍而起,將她壓在身下,
“童老師,專心點,”他扣住她纖細的腰肢貼近他灼熱的肌膚,律動象潮水般席捲而來,
她氣喘、呻 吟,早就沒有辦法想別的,
“其實,這個比輸液更有效,”在將她推上巔峰的時候,她聽到他在她耳邊喃喃低語,
又一同泡了個澡,下樓吃了早餐,服務生告訴他們這是幾十年不遇的暴風雪,估計要持續到明天晚上,兩人也不急,上樓繼續休息,電視開着,趙本山大叔的春節專輯,看看,時間過得也非常快,
午睡後,他打電話要了盤梨,盯着她一片片地吃完,說潤嗓清肺,
她嚥下最後一口梨,看到桌上的旅遊指南,一揚眉梢,“你對哈爾濱這麼熟悉,幹嗎還買這個,”
“就來過兩次,談不上熟悉!”
“出差來的,”
“不是,陶濤在這兒讀書,我過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