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愛自由落地88,琉璃月(二)
它座西朝東,平面呈十字形,是一座仿法國中世紀哥特式建築,紅色的磚牆,白色的石柱,青灰色的石板瓦頂,兩座鐘樓,南北對峙,高聳入雲,
週日早晨七點,這裡有主教彌撒,教堂內,教友已濟濟一堂,
外面,身穿禮服的新人一對一對,影樓的攝影師對着她們,相機閃爍個不停,
這裡是徐家彙天主教堂,上海著名的景點之一,是新人們拍婚紗照必去的地方,也是傾訴煩憂、渴望得到救贖的地方,
天剛放亮,蘇陌就把童悅送到了這邊,
昨晚,童悅在公寓裡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連同錢燕的幾張照片,請華燁託冷寒送進了看守所,
爲恐犯人情緒變化太大,刑前不允許見家人的,
如果她想見,可能也有辦法,
她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她又去了趟商場,從頭到腳,從裡到外,買了個全,簇新的,都是名牌,彥傑的尺寸,彥傑喜歡的顏色、尺碼,
蘇陌看她趴在櫃檯前,爲個領帶挑來挑去,直嘆氣,
“好多年沒見到他爸爸,哥不能太寒酸,不然,他爸會傷心的,”她說時,神情冷冷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
他聽得心慼慼,不免羨慕彥傑,
如果能得到小悅全身心的愛,夫復何求,
“我們進去吧,”
這一次處決的犯人是同一個緝毒團伙,周陳也在其中,所以法院格外慎重,審判大會沒有對媒體開放,
只在進法庭時,讓記者們拍了個側影,一個個光着頭,誰也看不出誰,
童悅沒去看彥傑最後一眼,
童悅點點頭,隨衆人走進教堂,淡黃色的燈光,很溫暖,氣氛非常肅穆,童悅停了停,緩緩上前,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學那些信徒的樣子,十指交叉放在胸前,閉上眼睛,
“上帝你好,”她心裡默唸,“我不是信徒,也從來沒進過教堂,現在來打擾你很不好意思,我不曉得說什麼好,可是如果不說,心裡又悶得很,上帝,你應該是萬能的,人世間的一切都能看見,對吧,你呆的那個地方叫天堂,〈人鬼情末了〉裡說好人死後會上天堂,天堂的階梯一格格,閃着金光,壞人死了進地獄,被兩個魔鬼拖着就走,一點還價的餘地也沒有,彥傑屬於壞人嗎,在法官嘴裡,在別人眼中,好像是,”
“我也有點恨他,他總是傷我的心,我想留上海,他不肯,我喜歡他,他不迴應,他總讓我哭,到最後,他用這樣的方式離開我,還是讓我哭,可是,在我心裡,還是願意他好,天堂一定很人性化,你也非常仁慈,他的父親救死扶傷,早在天堂安家,你能否網開一面,讓他和他的父親團聚呢,然後讓他睜開雙眼,不要結交壞朋友,要珍愛身邊的人,哪怕只有一分一秒,也要讓她知道,還要告訴他,不要牽掛我,我會過得非常非常好,”
“上帝,絮絮叨叨講這麼多,你別嫌煩,很對不起,我從來沒有禱告過,,,,,,”
她與蘇陌走出教堂的時候,覺得臉上涼涼的,一摸,全是淚水,
蘇陌攬着她的腰,
她沒有推開那隻手,不然她就沒辦法向前邁步,
下午兩時左右,冷寒的電話到了,華燁開車送他們過去,那是上海的近郊,稍有點荒蕪,彥傑睡在白布袋中,非常安靜,
靈車在樹林後面的小徑上等着,
在靈車上,她握着彥傑的手,他的手太冰,怎麼捂都不暖,到了殯儀館,化妝師給彥傑洗了澡,換上她買的衣服,
彥傑非常帥,那種酷酷的帥,不然也勾引不上喬可欣,
呵,
她與彥傑合了影,
蘇陌把她拉出去,
過了不久,彥傑包在一個小紅布袋裡出來的,隔壁有個出售骨灰盒的老人告訴她,要買把傘打着,這樣子靈魂就不會散開,還認得回家的路,
她選了一隻深灰色的骨灰盒,裡面有假山還有亭臺,象戲中公子與小姐幽會的後花園,她想笑,嘴一扁,掉下來的是淚,
彥傑住在這裡,應該會咬牙切齒的,
她捧着骨灰盒,蘇陌撐着傘,她將盒子寄存在公墓管理處,等假期裡,她到上海買塊墓地,才能讓彥傑入土爲安,
爲了錢燕,彥傑不能回青臺的,
她看了又看彥傑冷着臉的照片,然後才戀戀不捨的走了,
在青臺的錢燕,過不久就會收到一張彥傑在機場出發的照片,那也是PS過的,以後,彥傑就定居國外了,定期寄照,定期匯錢,
多想這是真的,她深呼吸,
被矇在鼓裡的人真幸福,
華燁帶他們去吃飯,蘇陌一口沒動,他無法吃得下,彥傑曾是他最喜歡的學生,令他意外的是,童悅居然喝下一碗湯,雖然過了一會又吐了,
傍晚必須要回青臺,高考在即,他很忙,作爲強化班的班主任和任課老師,她更沒有辦法走開,
“蘇局,那套公寓的手續我辦好了,青臺的事,等我六月份過去,”華燁對蘇陌說,
“好的,”
進了候機室,蘇陌淡淡地說道:“我把你對面的公寓買下了,現在開始裝修,那裡離交大不算遠,上班比較方便,”
她瞪大眼睛,
蘇陌笑了笑,“我已接到交大聘書,秋學期就會過來執教,”
她低下眼簾,
他是成熟男人,做什麼樣的決定,她無須多話,這世界,沒有什麼人真正的爲別人放棄自我的,人性,是自私的,
“我先過來安排一切,這樣子你生孩子時,我就能照顧你了,”
她不能剋制雙手的抖動,他怎會知道,
“別人都以爲我和亦心愛得太深,多一個孩子都不行,不是的,亦心不能生育,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很喜歡孩子,”
她的眼底劃開一絲訝異,卻迅速被掩蓋,
“我一個人可以,”
他笑,不再多說,話講多了,就矯情,讓人懷疑誠意,付注於行動,才能融化一塊冰,
她沒有要他送到實中,在機場自己打車回去的,
他叮囑她注意身體,每天電話聯繫,
天將黑未黑,學生們去飯堂吃飯,校園內還有一抹橙色的光,她在這光中,邁着千斤重的腿走回宿舍,
她需要沉睡,需要積蓄勇氣,
奇怪,門是掩着的,她記得走時鎖得好好的,難道謝語又來了,
謝語住在這裡時,她給過謝語一把鑰匙,
推開門,首先聞見一絲煙味,一盞燈微弱地亮着,葉少寧坐在她的牀邊,在燈光映照下,他的臉幾乎透明,嘴脣也毫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