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體內最後一絲道力逸出體外,張翼軫只覺眼前一黑,天地轉瞬間顛倒過來,便萎倒在牀下,人事不省。
就在張翼軫倒下的同時,他腰間所配溫玉熒光一閃,一股浩蕩的純正之意便由溫玉傳遞到體內各處枯竭的經脈之中,猶如一陣溫潤的春風將乾涸的經脈化雨滋潤,雖說只是微弱的潮氣,但卻讓乾涸的經脈猶如久旱逢雨的大地,不至於乾裂壞死。
更爲奇特的是,這股純正之意經由張翼軫那隻仍然緊握傾潁手腕之手傳遞到傾潁體內,說來也怪,這股淡而稀薄的甚至稱不上氣息的純正之意一經流入傾潁體內,便如水入油鍋,將傾潁體內幾乎停滯的熱息激盪得如風起雲涌。熱息在傾潁體內左衝右突,不停運轉間,帶動靈力開始緩慢流動,將體內受元水劍反噬而損傷之處緩慢但是堅定地一一修復。
也不知過了多久,傾潁臉上的潮紅褪去,慢慢恢復了正常神色。不消多時,她便輕哼一聲,悠悠醒轉過來。一睜眼,卻發現張翼軫斜斜臥在牀頭,右手緊握她的手腕,雙目緊閉,卻是昏死過去。傾潁心思電閃間,反手抓住張翼軫手腕,靈力一探,果然他體內空空蕩蕩,道力全然無存,心中便猜到八九。
傾潁驚駭之下,心中悲痛難抑。這少年先前救她一次,這次又突然由戴嬋兒領來,想必來時已被戴嬋兒告知她的真實身份,卻不怪她故意瞞他身份,仍然不惜施展全部道力救她。到底是這少年心底純厚善良,還是他爲人呆傻?要不爲何張翼軫竟是這般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將她救醒,怎不讓傾潁感動之餘又唏噓不止,恨不得那奄奄一息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傾潁一邊淚水長流,一邊細細查看張翼軫體內情況。細探之下,卻欣喜地發現他的經脈並未完全乾涸壞掉,經脈之間似乎有一股溼潤的幾不可察的微風時時拂過,始終讓經脈保持着活力。傾潁大喜之下並未多想其中蹊蹺之處,忙從身上取出養神芝給張翼軫服之。
這養神芝產自十洲之位於東海之上的祖洲,乃是可起死回生的仙草,世人稱之爲不死草。養神芝極爲稀少,且其本身本有巨毒,必須用仙家妙術煉化纔可見效。祖洲一洲之上一年所產養神芝不過百十株,龍宮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偶然救下一名祖洲的地仙,這位地仙感念龍王救命之恩,便以幾株養神芝相贈。龍王將其煉化爲十顆靈丹,交給傾穎三顆,以備不時之需。
養神芝雖說靈效比起靈芝一類的凡間藥物強上何止千倍,但只因本身藥性巨烈,若非傷重將死之人服下,非但有益反而有害。眼下張翼軫性命垂危,傾穎便取出珍藏的養神芝,準備喂張翼軫服下。
傾潁用雲聚術將養神芝凝成米粒大小的藥丸,送張翼軫服下之後,又用靈力幫他助化。養神芝乃是仙草長就,一經入腹便即融化,片刻便釋放出沛然如海一般的道力。若是傾潁服下,這沛然如海的道力經她提純之後不過轉化成細如絹流的靈力,但張翼軫只是凡體肉胎,體內經脈只可容納道力,這般龐大浩蕩的道力便是他已然擴充的經脈一時也無法容納。這股浩大的道力在張翼軫體內四處奔走,不消片刻便將經脈充滿,仍然有大量道力無處可去,便在體內到處亂躥,尋找出口。
腰間溫玉似有感應,其間隱有水華流動。驀然,體內的道力感應到溫玉的吸引,便如奔流的河水終於找到可以容納百川的大海,轟然間從張翼軫體內宣泄而出,全部注入溫玉之內。溫玉得此充沛的道力,竟是不動如初,只見其中水華流動比平常加快稍許。
過不多時,張翼軫體內多餘的全部道力都被溫玉吸收一空。在一旁一直細心留意張翼軫體內變化的傾潁察覺有異,看到他腰間所配的美玉之中隱有光華閃動,心知此玉絕非凡品,先前體內那股純正沖和之意看來必是此玉所賜。傾潁細細一想,張翼軫在無煩居中尚無此玉,出得華山纔有,應是得自華山。
傾潁自是想不到,張翼軫能夠得到此玉,卻得益於她先前所講的木石化形之說。若不是她信口假冒竹仙,又將木石化形的天機泄露給張翼軫,張翼軫才得以在華山極真觀當衆演說。傾潁當時一時好玩聚雲助他一臂之力,更是將木石化形之說以天降異象的祥瑞深入人心。
其後,張翼軫又得“杏仙”戴嬋兒現身相助,初得臺下玉成的信任。張翼軫便因演說木石化形之說相識玉成,又因其誠而得玉成相隨。隨後張翼軫月夜得遇玉成相助,衝破入境進入漸境。又在渭水宮以全身道力助傾潁療傷,結果險些成爲廢人,又是得玉成相助,保住了經脈。同時傾潁也因玉成萬年溫玉的天地純正之意而恢復靈氣,修復損傷,反過來又醒後救助張翼軫恢復道力。
這其中張翼軫因傾穎得玉,又因玉得福,而傾潁因木石化形之說種下張翼軫得玉之因,也因此玉得救,這一啄一飲,莫非前定?
自然,這其中緣故傾潁並不全然知曉,只是猜測到其中一二。
傾潁心中忐忑不安地握着張翼軫手腕,目不轉睛注視到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只見這少年緊緊抿着嘴脣,有一絲堅毅有一絲頑強,卻還有一絲可愛與頑劣。濃濃的眉毛和長長的睫毛讓他顯露出少許男兒氣概,而那略顯稚嫩的臉龐俊朗、明亮之間竟有男子氣息撲面而來,讓傾潁忽然之間霞飛雙頰,心思潮動:這個魯莽、懵懂的少年怎的生得這般好看麼?
正滿心羞愧不安之際,耳邊聽到輕輕的一聲咳嗽,張翼軫緩慢地睜開緊閉的眼睛,卻是愣愣地醒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