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吳沛帶領一衆弟子前來送行。
吳沛還如以前一般言談客氣,但神態之間卻無絲毫熱情。張翼軫客套幾句,細看之下卻發現吳沛眼角有些輕微的烏青,心中詫異,也未多想便開口詢問。
“是我……不小心撞到了門框之上,無妨,多謝張道友關心!”吳沛神色尷尬,目光閃爍,急忙轉移了話題。
“先前我沒有注意到張道友竟有如此美玉?不知從何處得到這般寶物,望之如霧如水,光澤浩然,絕非凡品。不知張道友可否讓在下一觀?”
吳沛目光躲閃間不經意一掃,竟發現了張翼軫腰間所配的溫玉,不由眼前一亮,便想入手玩賞一番。張翼軫哪裡肯將玉成本體入他人手,忙略帶歉意地一抱拳,說道:“實在抱歉,此玉我愛若至寶,唯恐有絲毫損壞,所以從不離身,還請吳道兄莫怪在下敝帚自珍!”
“哎呀,倒是我唐突了,恕罪。君子不奪人所愛,我一時見寶心喜,提出這不情之請,是我的不是了。”吳沛一臉愧色向張翼軫連連抱拳,神態無比誠懇,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惑:明明他初來時並未配玉,自己一向目力甚好且記憶力驚人,絕對不會有錯。而且這少年也不是那小氣藏私之人,這一塊美玉也不是什麼法寶,爲何這般護短,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不成?
吳沛思忖一番卻猜不出所以然,便和一衆弟子將張翼軫送出山門。張翼軫見吳沛神思恍惚,以爲他有不快之事,也未曾留意吳沛的目光幾次三番在他的美玉之上掃過。
告別吳沛,張翼軫一人下山,忽然間心情大好。此次論道他語出驚人,不但讓極真觀的一衆弟子相信了木石化形之說,且偶得萬年溫玉玉成,得玉成信賴將本體化爲美玉交與他配戴,更讓他心中無比感動。這天地萬物皆有靈性,玉成既然化形而出,也便與人無異。能有如此謙謙君子一般的朋友,張翼軫也深感慶幸和自豪,心中自是無比舒暢。
心情輕鬆,腳下便格外輕快。過了不久,便到了山腳上的一處村莊,正是他和靈空寄託馬匹之處。讓張翼軫大吃一驚的是,靈空竟然只留了一紙字條,讓他自行回到三元宮,自稱有事需要急赴王屋山清虛宮。靈空這次倒也厚道,竟然把百兩黃金全部留下,倒讓張翼軫一時犯難:他揹負百兩黃金,且此去三元宮路途遙遠,一路之上,怕是無比難行了。
謝過那一對老實巴交的看馬伕婦,張翼軫快馬加鞭趕向長安城。一路未作停歇,差不多在日落時分來到了長安城外。正待牽馬進城,驀然聽到半空之中傳來“嘶嘶”的響聲。聲音極其輕微,若非張翼軫在論道大會上曾經聽過這般聲音,斷然不會一聽之下便格外警醒:有人御劍飛空!
擡頭一看,空中隱有幾條光華閃過,一閃而逝,如果不是留心觀察以及事先聽到聲音,張翼軫也決計不會發現異常。劍光來處顯然是華山極真觀,飛去的方向應是王屋山所在。出了何事?張翼軫暗自猜測,自己剛剛下山,這極真觀的高人便急急御劍而去,難道真的出了大事不成?
再見周圍人羣,依然人來人往各自行走,竟無一人發現異常,張翼軫暗道,原先也未覺這道力有何希奇之處,現在看來,倒是比以前耳聰目明瞭許多。
當晚便又住在七喜客棧,客棧掌櫃認得是張翼軫,熱情地招呼一番,又驚訝地問起怎的不見靈空道長,張翼軫笑着應答幾句,央求掌櫃安排他住在來時住過的房間,掌櫃二話不說便吆喝小二去收拾房間了。
三天論道,張翼軫倒也沒有放鬆修練。是夜無事,便又讀了一會兒道法,然後靜心修習,修練體內那股細微的道力。月夜靜謐,四下人聲若有若無,更顯悠遠。張翼軫吐納靜心之後,便開始引導體內的道力四處遊走。一連運轉了三十六遍周天,便覺身輕體安,一片舒暢。
張翼軫用心體會體內的道力在體內遊走,細若遊絲,若不是刻意引導,幾乎微不可察。便是這絲若遊絲的道力所過之處,所有疲乏一掃而光,最主要的是心身俱安,得大舒展。道力便是聚天地元氣爲已用,這天地元氣乃是《道德經》所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其中的“一”,是產生萬物的本源之力,是故細微而威力無窮。
張翼軫沉浸在道力的微妙和妙用之中,道力經過幾個周天運轉之後,速度加快,體內潛藏的傾潁留下的氣息便被喚醒,道力之中,便又不知不覺增加了一絲微小的熱力。熱力一激,他身上配戴的溫玉竟似得了某種啓示,忽然間發出了絲絲熒光。此時月上中天,一道月光自窗外射入,正好映照在他身上所配的溫玉之上。這溫玉正被熱力激盪之時又被月光一照,猛然間如蛟龍吞水,竟是將這皎潔的月光一股腦兒地虹吸入溫玉之中。
頓時屋內爲之一暗,似乎這天地間的月光都被這溫玉吸入!
溫玉將月光吸入,只見上面光華流轉,其內隱隱如水流動,旋轉不停。不多時,溫玉表面光華大盛,卻不外溢,月光被溫玉凝練得猶如實質般,從一端伸出拇指粗細的光芒,吞吐之間,忽地一閃便沒入張翼軫的胸口。
張翼軫心神沉寂,對外面所發生的事情渾然不覺。光芒一入體內,他只覺一股浩蕩純和的氣息從胸口狂涌而至,力量之大,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拉扯出體外。大駭之下不及多想,他忙將這股力量壓向正在體內運轉的細若遊絲的道力之中。只是這股力量過於強大,他的道力流經之處細若遊絲,無法容納這股巨大的力量。張翼軫暗叫一聲慘也,這下如果壓制不住,怕是要暴體而亡了。
怎的自己這般晦氣,剛剛入門竟遇到這般古怪的事情,難道真的要喪命於此?
不料,這股龐大的力量一接觸道力,道力之內隱含的微弱的熱力猛然威力大漲,瞬間熱力以勢不可擋之勢將細若遊絲的道力流經之處擴展到手指粗細,這般粗細的通道容納外來的浩蕩的力量綽綽有餘,熱力不消多時便流遍全身,也正好將這股浩蕩之力全部引導到身體各處,消弭於無形之中。危機一去,熱力又自行隱藏於道力之中,無跡可尋。
熱力功成身退,張翼軫卻如遭大難,渾身如火燒一般疼痛。方纔熱力所經之處,猶如一股火焰在體內亂躥,而且熱力極其暴力地擴充他的經脈,便如一根燒得通紅的鐵針在體內四處遊走,其中痛楚苦不堪言。饒是張翼軫心性堅韌,自小吃苦無數,也幾乎無法忍受,便要暈死過去。便在此時,驀地感覺一股清涼溫和之意從腰間傳來,絲絲縷縷滲入體內,滋潤心神,安撫神識。幸好這股清涼之意雖然不如剛纔那股力量浩蕩,貴在連綿不絕,最終將張翼軫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體內浩蕩之力溫順地隨着意念按周天運轉,直到確定確實無事,自己能夠令這股力量在體內聽話地四處遊走,張翼軫這才放下心來,暗道看來危險已過,今日度過大難,看來多虧了身上的萬年溫玉所蘊含的充沛的溫和清涼之意。張翼軫暗中運用密音術對玉成表示謝意,卻無絲毫迴應。
張翼軫從牀上躍下,睜開眼睛,便覺四下一片明亮。咦,這月光怎的這般明亮,便是一年之中最圓的中秋之夜,也未見過如此皎潔的月色?隨意一掃,在月光之下,遠處桌上擺放的道門典籍上面的小楷也一覽無餘,看得格外真切。
怪事,他心中暗自希奇,怎的月光忽然明亮了許多,自己的眼神也這般好使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張翼軫心神一動,驀然感覺到屋外的夜空之中,便在虛空之處忽然有一陣奇怪的波動。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隔了牆壁遠在數百米的半空之中,卻在腦海之中清晰地顯示出來那一處如水波般的波動,便如親眼所見一般清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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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夜倒是處處透露着古怪和不可思議,張翼軫對自己突然有了這般無須眼睛便可清晰感知遠處情景的本領暗自驚訝不已之時,遠處的波動之處緩慢地由無到有,由淡淡到清晰突兀地顯現出一個人影來。
咦……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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