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層層的輕甲兵圍上,將龍霸天阻隔開來,包圍起來。
九匪抓住瘋了一樣毫無顧忌往前衝的龍霸天,“你現在討不到便宜,跟我走,等你藥效散盡,我們再來殺個痛快。”伸手扣住她肩膀要將她強行拉走。
龍霸天猛地振臂一揮,“滾!”直將他震退兩步,手心一陣陣發麻,吃驚她如今昏昏沉沉的居然還有這樣的力道。
龍霸天卻只穿越人層盯着舒望蘇,“把夜重明交出來!”
那輕甲兵被她衝的退了退,便要拔了兵刃將她擊退,卻聽身後舒望蘇下令道:“退下。”
輕甲兵一愣,回頭看秀林。
秀林也是一愣,便聽舒望蘇又重複,“退下,讓她過來。”
“殿下!”秀林忙道:“她如今誤聽誤信是不會聽您解釋的,您讓她近前來她定會傷了您,不如先將她拿下,或者讓她先行離開,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行解釋?”
舒望蘇越過兵馬看着龍霸天,她在黎明之中臉色慘白,散發赤腳,抱着那斷臂一身軟紅的衫子被血污的可惜,另一隻手臂垂在身側,似乎受傷了,指尖一珠珠的滴着血,像是斷了?
他太清楚了,憑她現在的狀態要硬拿下她,只能兩敗俱傷。
若是讓她先行離開……不,她不會離開,找不到夜重明她不會走,他也不會讓她走,她如今該有多難過,若是讓她離開,任由九匪帶走,他就處於被動的地步了。
還不如讓她在眼前,哪怕是她想殺了他。
“我說了退開。”舒望蘇撥開秀林,“退開!”
輕甲兵便不敢再猶豫,紛紛退開。
龍霸天便抱着斷臂直衝到他眼前,一掌就揮過來——
“殿下小心!”秀林要上前去攔。
舒望蘇勒令道:“退下!”
秀林腳步一僵,龍霸天便已掠到眼前,一掌擊在舒望蘇胸口,直將他揮退數步,撞在身後的營帳木柱上停下,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她那帶血的手指就扼住了他的喉嚨,一用力掐進他的皮肉之中,厲聲道:“夜重明在哪裡!”
舒望蘇鮮血卡在喉頭,要咳咳不出,費力的喘出一口氣,盯着龍霸天道:“我猜夜重明還沒有死。”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龍霸天掐進他皮肉裡的指尖略微一頓,復又用力要扭斷他的喉嚨道:“他在哪裡!放了他!立刻放了他!”
“殿下!”秀林看舒望蘇幾欲斷氣,想要上前。
舒望蘇擡手攔住,看着龍霸天,伸手抓住她又冷又顫的手腕,她的腕上全是血,道:“好。”
他如此利落爽快讓龍霸天緊繃的神思略微鬆了鬆。
他又道:“他還活着,他一定沒事,這條手臂也不一定是他的。”他瞧着她受傷的手臂,“你先放開我,我帶你去找他。”
龍霸天的手指微微鬆了鬆。
九匪在身後喝道:“你就這樣輕易聽信了他的鬼話?他早就將你那什麼夜殺了,分解成了一段段,殺了他替你的人報仇。”
“我的命本就是你的。”舒望蘇直視着金燦燦的眼睛,“你想要隨時都可以拿去,但我們先找到夜重明,你若不想他有事就不要再耽誤時間,鬆手。”
龍霸天渾身發僵,腦子裡只聽到夜重明三個字,舒望蘇看着她,握着她的手腕,跟她說:“你的手臂在流血,鬆手讓我看看。”
她喉頭又幹又疼,抱在懷裡的斷臂又冷又僵,讓她戰慄,她便問舒望蘇,“小夜子……”
“他一定還活着。”舒望蘇肯定的道:“你爲什麼肯定這條斷臂就是他的?”
“我認得。”龍霸天道,她的嘴脣青紫,手腕發顫,將那斷臂的手掌翻過來,不知道怎麼的一低眼眼淚就珠子似得落在那手掌裡。
她……哭了?
舒望蘇愣了,她翻過來手掌低眼細細的看,“我認得……你殺了他?”她看着他問,那語氣發虛發顫的讓舒望蘇難過。
夜重明在她心中無可替代,能讓這麼一個無堅不摧的人忽然脆弱起來。
“我沒有。”舒望蘇答她,“我是恨你,可我……”他抓着龍霸天的手喘出一口氣,閉眼道:“我沒有,我也不會,我明白他對你來說多重要。”
“他沒有?”九匪在輕甲兵之後冷笑一聲道:“人是被他的輕甲兵帶走的,這斷臂又是在他營中發現的,憑他紅口白牙一句話你就信了?”九匪將四周的輕甲兵一掃,一個閃身箭一般的躍過包圍掠到龍霸天身側,低聲冷笑,“既然你對這個小純陰下不去手,那我就替你了結了他!”探手一掌就朝舒望蘇的天靈蓋劈去——
掌風獵獵,又快又猛,舒望蘇只聽秀林喊了一聲“殿下!”那一掌已劈到眼前,“啪”的一聲輕響那一掌堪堪停在他的額頭上,隔着龍霸天的手掌。
九匪一愣,龍霸天已攔下那一掌,振臂一推將他揮開,他退了半步站穩,亦驚亦怒,“他殺了你的人,你竟還對他留情?”
龍霸天暗金的眼睛盯着九匪,道:“他有沒有動我的人,該不該殺都由我來做主,你算什麼東西輪得到你來動手。”
九匪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當即噎的一呆,隨後卻笑了,“你的故人說的果然沒錯,你一旦動情就跟白癡無異。”身後的輕甲兵和機甲衝過來,他幾個跳躍閃避開攻擊,退在了數步之外。
他一擡頭看見營帳之後躲着的蜃獸扶着渾身是血的一個人,衝他點了點頭,便是笑了,他擡手一指營帳道:“你既如此捨不得這小純陰,你就去他的營帳中看看,那裡面有什麼。”
舒望蘇心頭一跳,心道中計了。
龍霸天卻已擒着他的脖子,一掌揮開簾子衝進了營帳之中。
那腥腥的血氣撲鼻而來,舒望蘇在看到營帳內景象的一瞬間心就沉了底,忙去看龍霸天。
她是僵在了那裡,一雙暗金的眼睛一瞬熄滅,雙眼滿是血絲,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架子上的……頭顱。
就在先前綁着舒鬱的鐵架子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顆冰封着的頭顱,栩栩如生的頭顱,夜重明的頭顱,他睜着一雙眼睛驚恐的看着前方,看着龍霸天。
龍霸天僵在那裡,僵的舒望蘇發慌,她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在那頭顱之前站住,伸出滿是血污的手碰了碰那冰封的頭顱,又觸電一般收回。
她的背在顫,舒望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見她摟着斷臂站在那裡許久許久,忽然回過頭來看舒望蘇。
那眼神嚇了舒望蘇一跳,又絕望又崩潰。
“假的?”她問舒望蘇,聲音又冷又啞。
舒望蘇喉頭動了動無法回答,他很想回答是假的,但是……那冰霜之內分分明明就是真的夜重明的頭顱,連那脖頸上的血與切口都讓他無法否認。
“假的?”她又問,轉過身來伸手握住了遺落在鐵架子旁的鋼刀,猛地撲身上前,一刀朝舒望蘇斬下,“你把小夜子還給我!”
舒望蘇只來得及閃身,那刀就斬在他的左肩之上,割肉切骨,一刀砍進去,他痛的腳步一軟便跪了下來。
龍霸天卻毫不瀉力,握着刀生生要將他的整條手臂卸下來,一雙眼睛暗金赤紅,“還給我!”
舒望蘇伸手抓住刀刃,知道再抗下去這條手臂就廢了,便再不猶豫將舌尖一頂,一枚細小的銀針從齒間瞬間射|出,毫無聲息的刺進龍霸天的肩膀之內。
龍霸天便覺手臂一麻,整個人一軟,一頭栽了下去。
舒望蘇伸手接住她,她昏在舒望蘇肩上猶自掙扎,卻是一顫一顫的昏了過去。
營帳外傳來兵刃廝殺聲,秀林沖進來也嚇了一跳,忙要去扶他。
他從懷中迅速掏出一枚抑制純陰氣息的丸藥塞在口中吞下,仰身抱着龍霸天倒下,再沒有一分力氣的喘|息。
“殿下!”秀林上前來扶他。
他閉着眼艱難問道:“外面怎樣?”
秀林忙道:“機甲隊攔着那個純陽,他佔不了上風,和一個綠髮的男子帶着舒鬱逃了。”
“派人暗中跟着,看能不能發現他們的藏身之地。”舒望蘇緩出一口氣,託着龍霸天道:“找大夫來看看她的手臂。”
大夫匆匆趕來,先給舒望蘇止血包紮,又檢查了龍霸天的手臂,只是受了傷,沒傷到筋骨,倒是舒望蘇的傷口極深,怕是兩三個月都不能大動,便開了藥,一通的忙碌,又化了一丸麻藥就着舒望蘇血給龍霸天服下。
秀林在外休整兵馬,等整頓完畢再進得營帳來時看見舒望蘇坐在椅子裡,盯着安放在桌上的頭顱,蹙眉不知在想什麼。
龍霸天已換了乾淨的衣服昏睡在榻上。
他輕步上前叫了一聲,“殿下。”然後將如今的兵馬狀況向舒望蘇一一說明。
舒望蘇一直沒開口,也不知在聽沒在聽,等他回稟完畢,舒望蘇纔開口問:“派去跟蹤的人可查出了他們的落腳地?”
秀林答道:“還未回來。”
舒望蘇便不再開口。
秀林等了許久才忍不住道:“殿下如今打算如何?如今昭南之事已了,大巽局勢未定,殿下還是早日回京纔好。”看了一眼龍霸天,“不如趁着龍姑娘昏迷,殿下帶着她一起回京,等朝中局勢安定了,再慢慢與她化解這件事?”
舒望蘇看着那顆頭顱慢慢搖了搖頭,“我若現在強行帶她回京,她會恨我一輩子。”
秀林忍了忍道:“恕屬下直言,便是不帶她回京,如今龍姑娘也是恨您的,您還怕她恨?”
舒望蘇細白的手指觸在冰封的頭顱上,“我不怕她恨我,但我怕她絕望。她那樣的人,絕望該是多難過。”
“您不是想讓她痛不欲生嗎?”秀林不解,“她如此帶您,殿下從南海回來不就是爲了報仇嗎?”
舒望蘇手指頓了頓,“我是要讓她痛不欲生,但別人不能,除了我誰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