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純陰男子說想單獨跟阿守和阿善說幾句話,龍霸天也便帶着老莊主樓木退出了房間,在房間外的迴廊下站着。
門是關着的,屋子裡傳出低低的哭聲和聽不太清的話語聲,以及阿守情緒激動的說話聲。
老樓木跪在她的腳邊絮絮叨叨的說着他當初有多麼敬仰她,多麼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但當初她夜真高不可攀,所以一直連單獨說話的機緣都沒有,聽說她被舒鬱陷害而亡,他便跟着夜重明回了昭南,這一百年他一直和夜重明在找尋她的下落,後來他與夜重明分開尋找,夜重明守着昭南,他在這邊陲小國守着夜真當初留下的財寶,以備找到夜真東山再起。
又說他爲了保留容貌,活的久一點見夜真,一直靠純陰採補,這麼多年換了無數純陰才保住了命和一張臉。
還說了什麼話,情緒激動的幾次哽咽。
龍霸天有些心不在焉的聽着,她對這個人沒什麼印象,如今更沒什麼好印象,只覺得噁心,可他卻是自己人,這讓龍霸天無比憋悶,更憋悶的是他如此厲害,如此了得,欺男霸女,讓小曄國國君都忍讓三分,仗的是昭南的勢,是她夜真的勢!
連這富可敵國的財寶也是她的!
老樓木眼含熱淚的又問她,何時重生,爲何夜重明沒有來通知他?
龍霸天想,重生以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甚至一度抗拒什麼東山再起,小夜子大概沒有顧上吧。
“大人?”老樓木看她心不在焉的,便又道:“大人怎會到此處?夜將軍沒有同行嗎?”
龍霸天心煩的要死,聽着屋裡的哭聲愈發的煩躁,一垂眼瞪着他道:“你既是我的人,就該清楚我最討厭欺凌弱者,你爲了一己私慾害得別人家破人亡,如今還有臉面來見我?”
老樓木一愣,呆呆道:“大人……他是純陰啊,純陰生來就該物盡其用,順從強者,這不是大人您從前說的嗎?”
“老子何時……”好像從前是說過。龍霸天被噎的一愣,隨後惱道:“你也配叫強者?一個憑銀錢權勢來強取豪奪的膿包,也敢妄稱強者,讓純陰順從?”
“樓木不敢。”老樓木忙跪着認錯。
龍霸天越想越氣,仗着她的銀錢和權勢做盡了這等下作的勾當,居然還理直氣壯的同她說,他居然還敢覬覦舒望蘇??!
龍霸天一腳踹在他的肩膀上,踹的他一聲悶哼跌撞在地板之上,那老骨頭咔吧一聲就斷了,急呼一聲,“大人!大……”
“誰借你的膽子讓你仗着我的勢做這些喪盡天良的事!”龍霸天踩着他的肩膀怒喝:“你他媽竟還敢打舒望蘇的主意!還拿着老子的銀子懸賞!”她越說火越大,用力一踩就踩得他一把老骨頭咔吧亂響,“你連基本的憐憫之心,羞恥之情都沒有,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調|教成一條狗,並讓他當着自己親生女兒的面做這等苟且之事,你很有成就感嗎?很滿足嗎?你真他媽連稱爲人都不配,還敢妄稱強者!強者兩個字簡直是被你玷污了!”
龍霸天皺緊了眉不想再看他,“你真讓老子噁心。”
老樓木疼的一頭冷汗,又驚又俱的望着龍霸天,驚是不明白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的純陽怎會變了,“大……大人……您在怪罪我如此對待一個劣質純陰?可純陰生來便是這般的作用,即便我不如此待他,也會有別人這樣待他。”
他竟還敢再說!
龍霸天火氣直衝腦門,彎腰一把將他拎起來直拖到那回廊的大窗之下,又將他那昏迷的兒子拖了過來丟在一塊,轉手拿起旁邊擺着的牡丹花瓶,將裡面的冷水兜頭潑了下去。
周乘風被那冷水兜面一潑,透心涼,瞬間猛抽一口冷氣兒醒了,睜眼就看到龍霸天脫口罵道:“你他媽的雜……”
話都罵完就被人沒頭沒腦的一耳光給扇懵了。
“閉嘴!”老樓木一身溼透,臉色青紫的瞪着他,擡手又是一巴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還不快跪下!”
周乘風被自己老子打的懵頭轉向,看着他又悲憤又不明所以的道:“爹!這個女人……”
老樓木啪的又一巴掌扇過去,驚怒道:“跪下!”
周乘風被老樓木硬生生給扇跪下了,又驚又怒還莫名其妙,卻見他爹也無比謙卑的跪在了龍霸天腳步,叩頭道:“大人請原諒逆子無知冒犯了您。”
周乘風目瞪口呆的看龍霸天,這人……究竟是誰??讓他爹如此卑躬屈膝!
龍霸天睥了一眼老樓木,垂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周乘風,沉聲道:“周乘風,你之前不是問老子是誰嗎?老子如今告訴你,老子姓夜,單名一個真字。”
夜真。
周乘風在那靡靡月色下懵在了原地。
夜真……她說她叫夜真……他看旁邊頭都不敢擡的親爹,看那居高臨下氣場壓迫的人難以直視的龍霸天,想起他之前還趾高氣揚的嘲弄她,你以爲你是女帝夜真?
周乘風渾身猛地一顫,一頭磕在地上,她是夜真……她居然真是夜真!夜真不是已經死了一百年了嗎?怎麼會……
“周乘風你先前與我的爭端老子姑且不與你計較。”龍霸天一肚子火道:“仗着你爹這所謂的勢力在小曄國橫行霸道缺德的事沒少幹吧?”龍霸天想來真是諷刺,這勢力是誰給他的,竟然是她自己。
周乘風聽的冷汗淋淋,一旁跪着的老樓木也是頭都不敢擡,咚咚磕頭道:“大人洪量,請看在樓木只這一個逆子的份上饒恕他的罪過吧!”
“你的份上?”龍霸天冷笑,“你一個無名小卒跟老子談‘份上’?也配?”
“樓木不敢!”一頭又重重叩下。
“不敢就自己看着處置,不要讓老子動手。”龍霸天拉過一張椅子在那大窗之下坐下。
老樓木戰戰兢兢的擡頭,一頭的冷汗和淤青,他看龍霸天,她就坐在眼前,窗外的月色一覽無餘的傾瀉在她肩頭背後,將她的一張臉照的煞白,一雙眼睛卻金光奕奕,宛若天神。
有些人生來高高在上,不容置疑。
他垂目問:“大人認爲該如何處置?”
龍霸天不帶情緒的道:“仗勢欺人,想來他沒少爲難阿守這樣的人,廢了他的武功,日後好好做人。”
周乘風一驚。
老樓木已抿了抿嘴答:“是。”扭頭抓住了周乘風的手腕。
周乘風渾身一顫,“爹……爹你是真的要……”
“聽話。”老樓木緊緊看着他道:“你冒犯大人,大人留你一命已是仁慈。”扣緊他的手腕,另一手已拔出了匕首,“你若不聽話再反抗大人……只能死路一條了。”
周乘風冷汗淋淋,想掙扎但看了一眼龍霸天,硬生生的忍下了,是的,他打不過龍霸天,若是掙扎逃,也只會被她抓住,吃更多的苦……
他便一閉眼,叫了一聲,“爹……”
老樓木手腕利落的用匕首在他手腕一劃——
龍霸天微微閉上眼,就聽到一聲慘叫,等再睜開周乘風已雙腕鮮血直流的倒在地上慘叫。
老樓木握着匕首又叩頭,已是老淚縱橫,“大人……”
龍霸天吐出一口氣,道:“他雖仗勢欺人,卻也是少年猖狂被你縱容的,如今也算是吃了教訓,而你。”龍霸天靠在椅背中,手指叩了叩把手,“你是當真的可惡,喪盡天良的惡,這一百年來你迫害了多少純陰?仗着我的勢做了多少惡事?若是舒望蘇落在你手裡,怕是也是和他一樣的下場。”那畜生一樣的活着,光是想想他用這樣齷齪的心思覬覦着舒望蘇她都噁心。
她看老樓木,“你是要我來動手?還是你自己了絕?”
老樓木一瞬擡頭,驚慌的望着龍霸天,急道:“大人……大人是要我……”
“死。”龍霸天冷聲道:“你做的惡,夠你死百次了。”
老樓木望着龍霸天是當真的眼淚橫流,幾度哽咽道:“大人……大人,我苦等了您百年,這百年來無一日不祈禱您平安歸來,即便……即便我做了些錯事惡事,但我皆是爲了等待大人,守護大人留下的這些財寶,樓木對大人之心可見日月!”
龍霸天聽的皺眉,看着他道:“說完了?”
老樓木淚眼婆娑的望着她。
她毫不見感情的道:“我並未讓你等我,事實上你說了這麼多我壓根沒想起來曾經有你這麼一個人,所以你一廂情願等我百年,想讓我感動?感激?”她皺着眉,一副無情的模樣,“你自己的癡妄只能讓你自己感動,在我看來無比的厭煩,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她低頭看着他道:“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人,享用着我的銀錢,仗着小夜子的勢力,爲非作歹了百年之久,可惡可惱。你竟還敢拿從前我那套強者爲王,弱者順從的言論來理直氣壯的開脫自己,我爲強者,可老子從前可有如此對待過舒鬱?對待過任何人?強|奸就是強\奸,就該死。”
老樓木一句不敢言答。
龍霸天伸手慢慢拿過來他手中的匕首,道:“你既然不願意自己了結,那老子就送你一程。”
剛一擡手,匕首都沒探出就聽到那屋子裡傳出一聲驚呼,“阿爹不要!”
是阿守的聲音。
龍霸天瞬間起身,一個閃步過去,一腳踹開門,衝進去就看到讓她心驚的一幕——那個純陰披着牀幔渾身發抖的跪在榻邊,手中緊握着一把劍,劍尖插在他伸手抱着的,阿善的胸口。阿守就在一邊死死的握着那越刺越深的劍刃,滿臉冷汗熱淚的哭着。
那地上身上全是血,分不清是誰的。
她只聽見阿守哭着求道:“阿爹不要……阿善要死了……”
那純陰也在哭,哭的發抖,緊抓着劍道:“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向我一樣受苦了,阿爹保護不了你,阿爹只能讓你走的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