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南省境內的雪峰山脈成弧形延綿數百公里,其中,從鐵坑嶺到下堰崗的這一段山脈就位於北巖鎮的西北方,正好和鐵寧縣交界。在鐵坑嶺西南方的山腳下有一個蓄水量達數十萬立方米的水庫。這個水庫是北巖鎮二區最大最有名的水庫,稱之爲金指江水庫。其灌溉水系覆蓋下游數千畝的田地和數十個村的生活用水。在水庫的下面有一座近幾年新建的廟宇就稱之爲金指廟。
金指廟是北巖鎮內一座最大最有名的廟宇,其知名度覆蓋整個石南省西南。甚至連A省v市的一些人也不遠千里來這祈福。最初廟裡只供奉着一個菩薩,稱之爲二路菩薩,又名金指菩薩。
論及二路菩薩的由來,要追溯到公元前二百多年的陳勝和吳廣領導的大澤鄉起義。據說這座廟裡的二路菩薩就是當年的吳廣將軍。
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金指廟在“廢除四舊”的革命運動中被強拆了。直到九十年代中期,以戴金海爲首的廟會成員才又開始四處籌資重建了廟宇,並大力宣傳金指菩薩的“靈驗”和“有求必應”!爲了擴大金指廟的知名度,在廟宇剛剛建成的幾年裡,廟會成員劉明祥提出去文崗市請戲團來唱“人戲”!戴金海很快就採用他的建議,連續唱了三年“人戲”。因此金指廟就成了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
近兩年來,戴金海等人又在廟裡曾加了觀音菩薩,佛祖菩薩,天地菩薩等多個菩薩。因此,廟裡的香火也越來越旺了,祈福許願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各位菩薩“有求必應”的靈驗事件也開始在民間廣泛流傳。
明輝媽爲了要兒媳婦這一胎一定要生個孫子,聽戴陽花說金指廟裡的送子觀音十分靈驗,有很多人在送子觀音面前許願以後,下一胎生下來的就真的是男孩。於是她老人家無論如何也要去廟裡許下這個她心中的願望。
本來從陽家彎到金指廟可以乘坐一段公交車,但是老人家爲了表示誠心誠意卻願意提着一竹籃子的敬神的東西,頂着太陽走路到金指廟去。這是她小時候聽她的上一輩人講給她的敬神的規矩,她雖然沒有上過學但也懂得規矩的重要性。
她頂着太陽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才走到金指廟。金指廟在水庫旁邊的坡地上。她沿着廟門前面的小路徑直的向廟裡走去。只見三四個穿道士服裝的人正在一張桌子旁邊坐着聊天,各位菩薩面前香火不斷,都供奉着水果和糖糕。這三四個人同時看見她走進廟裡,其中一個年紀約五十歲左右的道士起身走過來,對她說:“老人家過來拜菩薩嗎?”
“嗯!”明輝媽趕緊答應着。
“是因爲什麼事情來求菩薩?”道士接着問。
“我兒媳婦又懷孕了,前兩年已經生了一個女兒,這次我希望她能生個兒子!”
道士一聽先“哦”了一聲,然後接着說:“我們廟裡的送子觀音十分靈驗,有求必應。去年五月份賀山塘的一個老人家也是到這裡求孫子,當時他在送子觀音面前許願說‘如果今年他能生個孫子,就過來給觀音菩薩上一套袍服。’沒想到,他今年果然得了個孫子,前兩天他就給觀音菩薩做了一套袍服送過來了。”
明輝媽聽道士這麼一說心裡非常高興,她怎麼也想不到這裡的送子觀音如此靈驗。心想:早知道這樣去年來這裡許一次願就好了,這一趟真是沒有白來。但是她馬上又想到,人家拜菩薩許願是在沒有懷孕以前。而今,她的兒媳婦己經懷上快兩個月了。就對廟裡的道士說:“我的兒媳婦現在已經懷上了,不知道菩薩能不能保佑這一胎生個男孩?”
“己經懷上了就不好說了,不過你可以先在菩薩面前問一卦,便可知道這一胎是男是女。如果這一胎是個女孩子,你就許願下一胎要個男孩子!怎樣?”道士問她說。
“好,好!”明輝媽趕緊答應着。
道士帶着她來到送子觀音的神像前面。先把她帶來的水果,糖,等敬神的物品擺上,然後在神臺的蠟燭上點燃三柱香,插在香妒內。接着,在道士的主持下她就開始誠心求卦了。
只見道士從神臺上拿出三枚銅錢交於她,她誠心誠意的跪在菩薩面前的鋪墊上。雙手合十,把三枚銅錢放在手心,在菩薩面前連拋六次,道士在旁邊記錄下每拋一次所得的陰陽爻,當她拋完第六次後,道士告訴她,她在菩薩面前求得一“兌”卦。
“那兌卦主男還是主女?”她忍不住的問。
“兌卦在周易八卦中代表少女,陰卦。據此推論你兒媳婦的這一胎懷上的恐怕又是女娃娃。”道士給她解釋說。
她聽道士這麼一說,心裡開始忐忑不安起來。雖然前幾天她在戴陽花的孃家請人推算過她兒媳婦這一胎懷的是個男娃,但現在在菩薩面前求得一兌掛,主女娃。相比之下她還是想信送子觀音給她的信息比較靈念一點。於是,她對道士說:“那就只能求菩薩保佑下一胎生過男娃了?”
“也只能如此了!”道士說,“那你先拿五十元錢出來放在菩薩面前的神臺上。我就給你問卦祈福。也可以放一百元,總之拿的香火錢越多表示越有誠意,事情的成功率也就越大!另外你願不願意給菩薩許一套袍?”(許一套袍意思就是說:祈願者在菩薩面前許下的事情實現以後,就給菩薩做一套衣服。在農村裡就把這件事俗稱之爲“許一套袍。)
明輝媽聽道士這樣說就從上衣裡拿出五十元錢來交給道士,並承諾給菩薩許一套袍。
在她看來,只要菩薩保佑她兒媳婦下一胎能生個男娃她心該情願給菩薩做一套衣服。但如果現在就給一百元錢對她來說還是太多了,畢竟她家裡並不富裕。再說也不知道菩薩有沒有人們傳說中的那麼靈驗。因此她只是先給了五十元。
道士從她手裡接過錢來,再從神臺上拿出一張符紙,然後用一根點燃的香在符紙上畫上一陣,再把那五十元錢放在這張符紙上用八卦盤壓住。再讓她給菩薩上一遍香,然後就跪在菩薩面前誠心求願。道士在一旁問卦。
這一次道士得出一卦爲水火既濟卦。得此卦者所求之事必定如願。
明輝媽聽道士這樣說心中大喜。
最後道士囑咐她說:“如果你兒媳婦下胎得了個男娃千萬不要忘了給菩薩做一套袍服來。這個事在菩薩面前可是開不得玩笑呀!”
明輝媽趕緊答應着說:“只要我兒媳婦下一胎能生個男娃,我一定會給菩薩做一套袍服的!”
她從廟裡回來,明輝正在剛建好的地基上搬磚塊。
這天上午明輝已經把建房子的兩萬塊磚全部都運回來了。統統倒在地基旁邊的公路上,把公路佔了一大半,搞得行人過往都有點不方便了。另外,這段時間他除了給自己家裡運磚,也沒有什麼其它的事做。心裡尋思着:反正這些磚塊遲早都要搬到地基上去,與其等到房子修建的時候花錢請小工來搬還不如趁自己的空閒時間就搬了。這樣既能省錢也能省事。於是他吃了午飯後就來到了工地上搬磚。
這時候他正好停下來坐在磚堆上抽菸,他媽就過來了。
“明輝!明輝!”
他聽見媽在叫他,趕緊答應着,也沒問什麼事。只顧着坐在磚堆上一邊抽菸一邊考慮着建房子的事。
“我今天到金指廟回來了,在菩薩面前問了一卦,那道士說馬春珍這次懷上的又是個女孩!”
“女孩男孩不都一樣嗎?”明輝把菸頭從嘴裡取下來往旁邊一丟,看着這一大堆磚塊說!
“怎麼能一樣呢?在農村裡沒個男孩是不行的,女子長大了終究是要嫁出去。”
“現在又不是過去,再過幾十年這社會誰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管怎麼變,傳綜接代不會變。沒有男娃就等於是斷了香火。再說了,等以後你老了,兩個女兒嫁出去以後家裡怎麼辦?誰來管你?在農村裡有那麼多人爲了要個男娃都跑在外地躲計劃生育去了。這是爲什麼?難道你不懂嗎?”
明輝知道媽心裡希望他能有個兒子,在農村來說,雖然新一代的年輕人在思想觀念和上一輩的人不一樣了。但在這個傳綜接代的問題上基本上還是一致的。雖然這幾年國家的政策明確規定男女平等,女的可以到男方家裡,男的也可以到女方家裡。但縱觀整個社會大體上還是尊循男婚女嫁的傳統形勢。而在周邊的幾個村子裡男方到女方家裡過日子的實在是少數,或者說是沒有!
考慮到這一點,明輝又抽上了一支菸,覺得媽的話也有道理,就說:“如果這一胎是個女娃,那下胎再要個男娃!”
“還能等到下一胎?按計劃生育的要求只能生兩胎,超生一胎是要罰款的!這幾年計劃生育的政策嚴着呢!你不知道咱們村裡的胡楊嗎?連房子都被拆了!”媽焦急的提醒他說。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這幾年國家政策要求不準訴房子!”
“不拆房子但可以搬東西,如果你超生了,計劃生育的人會把你的貨車開走的。”
明輝聽媽這麼一說,沉默了片刻,坐在磚塊上只是個抽菸。他不想搞得跟胡楊一樣的下場。他知道他們村裡的胡楊也只是超生了一胎,就被逼得流亡外地好幾年,家裡的房子也被計劃生育的人拆得希爛。他可是耳聞目睹計劃生育的人在胡楊家裡拆房子的情景。事情雖然過去六年多了,但想起那天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
五年前的一個上午,鎮計生辦的幾個人開着一輛麪包車就駛進了他們陽家彎,直奔胡楊家。胡楊夫妻倆被嚇得躲到屋後的山野裡去了。只見那幾個搞計劃生育的人從麪包車裡跳出來,就在胡楊家的大門上一通敲打。見屋裡沒人,其中的一名成員就對其它的幾個人說:“他媽的,胡楊這個傢伙已經超生一胎了還不願意主動去計生辦做結紮手續。看來他還想再生呀!”
另一名成員說:“不給他來點手段他是不知道厲害的,這種人頑固不化。他一直要生到有個男娃爲止,纔會去做結紮手續的。現在咱們來一次就不見他的人,他們只是躲起來了。”
“上次不是把他家裡的兩頭豬趕走了嗎?”其中一人說。
“趕走兩頭豬算個屁,這種人哪怕是把房子拆了也動遙不了他傳綜接代的決心!”
“那怎麼辦?現在他們夫妻倆都躲起來了。”
只見其中一人把嘴裡叼着的香菸往地上狠狠的一丟,說:“拆房!既然來了就要乾點事,不能見他們夫妻倆不在就算了。如果人人都這樣那計劃生育的政策還要不要了。”
其餘的人聽他這麼一說,從麪包車上操起斧子就把胡楊家裡的大門打爛了。接着從屋裡拿出一架樓梯架到屋檐上,用一把鋤頭把屋上的瓦片希裡嘩啦的往地上趕。沒有多久一座本來完好的房子就七零八落了……
明輝知道:現在的計劃生育政策抓得嚴着呢,如果真像母親說得那樣,計劃生育的人把自己的貨車開走那他就真的完了,不但生活要陷入極度的困境,而且搞不好他就會變成他們村裡的第二個“胡楊”呀,讓村裡的人看笑話。
媽在他旁邊和他把這件事商量了一下,見他坐在磚堆上只是個抽菸,就先回去了。
媽走開以後,他仍然坐在磚堆上一邊抽菸一邊思考着這件事。他覺得媽的話也不無道理。雖然他們這代人受到國家的思想教育,在生男生女的問題上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基本上沒有了重男輕女的現象。也有很多人只生一胎就算了,男娃女娃都能接受。可在農村裡還是存在很濃重的傳統觀念,一般來說大部分的人還是堅持男娃纔是傳綜接代的這一數千年的傳統。其它的事明輝也不願意多想,但此時他的心情也和媽一樣,希望這一胎是個男娃。但媽說她在廟裡算掛推斷這一胎是個女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種無根無據的天神論的,不管怎樣他還讀了幾年書,不會愚昧到他媽那種程度。
不過,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最好不要違反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如果這樣他的生活將會陷入極大的窮困中。不管怎樣他是少數民族地區的人,按政策可以生育兩胎已經不錯了。現在他己經有一個女兒了,如果這一胎還是個女娃,那麼不要也行。他相信妻子會理解他的,問題的關鍵是能不能有什麼辦法知道這一胎懷的是男娃還是女娃。
他坐在磚堆上一連抽了五六支菸,想來想去覺得心緒繁亂,唉!這事還是等晚上和妻子商量一下再說吧,說不定妻子能有什麼辦法呢?他從磚堆上站起來就開始繼續搬磚了。
晚上,他把妻子摟在懷裡,關心的問:“你這次懷的孩子跟上次有沒有什麼不同的感覺?”
馬春珍用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他說:“怎?你爲什麼這樣問呢?懷孩子不都是一樣的嗎,能有什麼不同的感覺!”
馬春珍剛剛說完這話,接着就“哦”了一聲,似乎突然間領悟到了什麼,接着又說:“你是不是想問這一胎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明輝沒有作聲,但敏感的馬春珍從他表情裡己經讀懂了他的心思。
實際上馬春珍也想這一胎生個男孩,可肚子裡懷的孩子在沒有生出來之前她又怎能知道?萬一這一胎生下來又是個女娃她也沒有辦法。須知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盡人意!馬春珍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還是能正確的理解這個很平常的道理的。就說:“女人懷孩子怎麼能知道是男是女呢,萬一這一胎又是個女娃你打算咋辦?”
“生下來了還能咋辦?養着唄,大不了咱們再超生一胎。”
“超生一胎是要罰款的,這年頭計劃生育政策嚴着呢,說不定他們還來家裡抓人去做結紮手繼呢。四嬸的侄女就是被搞計劃生育的人抓去做了結紮手繼的。”
“那咋辦?難道咱們爲了尊守計劃生育政策連傳綜接代的兒子都不要了嗎”明輝爲難的問了一句。
馬春珍不作聲,只把明輝緊緊的抱着,用兩隻肥實的**緊緊的頂在他的胸口上,夫妻倆像黃瓜騰纏在竹竿上一樣。
明輝把手放在馬春珍的屁股上輕輕的捻了一把,說:“那咱們也像胡楊一樣跑到外面去躲着,等生了兒子再回來!”
聽他這樣說馬春珍笑了,“那你的車怎麼辦?計劃生育的人會把你的車子開走的!”
“咱們把車賣了,把錢存起來,上外面打工去。反正在外地躲計劃生育的人又不只是咱們一家,人多着呢!”……
夫妻商量了一陣,乘着興致就幹起了夫妻之事。完事以後,明輝由於白天搬了一天的磚確實累了,趴在牀上就呼呼大睡起來。而馬春珍卻怎麼也睡不着了。躺在牀上,滿腦子的思考着萬一這胎又是個女娃咋辦?
雖然丈夫說上外面打工去,躲着計劃生育再生一胎。可這樣一來她們剛剛有起色的生活就將重新進入黑暗之中了,這是很不值得的,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她不願意去外面打工。再說超生一胎也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沉重的壓力。不說其它的,光教育就是個大問題,雖然近幾年義務教育的學費已經全免,可孩子在學校裡的生活花費就漲了好幾倍。陽明亮上一年高中的花費近萬元,這她耳聞目睹的。日後的花費還會更大,做父母的又不能丟下哪個孩子不管呀。而她們夫妻倆眼下還要蓋新房,蓋新房的錢還差得遠呢!家裡唯一的資產就是一臺貨車,日後再加上三個孩子的教育問題……她想着想着心裡開始害怕起來!
憑她二十幾的生活經驗,她知道:生活中的壓力一旦來臨是無法迴避的,只能硬着頭皮去頂着。而眼下對未來的安排一切都還來得及……她要想盡一切辦法去抓住未來的幸福生活。
想着想着她突然記起她堂姐跟她說過,在文崗市某藥店的一名老中醫把脈就能知道胎兒的性別,據說準確率百分之九十。爲了日後的幸福生活,她決定過兩天就去她堂姐那裡,讓她堂姐帶她去找那名老中醫。如果確認這胎是個女娃那她就打算這胎不要了。
次日早晨剛剛醒來,她就把她的想法告訴了明輝。明輝一聽,考慮了幾分鐘才說:“中醫號脈也不能百分之百的準確,難免不會出錯。不過這比媽的算卦問神要強得多,那咱們先去中醫那裡看一下再說。”
兩天後,他們夫妻倆在堂姐的帶領下就找到了那位頭髮花白的老中醫。看樣子這位老中醫確實是位“中醫聖手”。不看其他的,一看牆上掛的錦旗就能知道,老中醫行醫已有數十年的歷史。
他們夫妻倆隨着老中醫進了裡屋,老中醫先看了一下馬春珍的口腔,然後又量了一下血壓纔開始號脈。經過老中醫的號脈得知,這一胎是個男娃,夫妻倆一聽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