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德敗了……”
三日之後，應天府，周通告訴張異，前方的戰果。
王保保率領大軍突襲開平，傅友德迎戰，潰敗。
他率領殘兵，一路往北平而來。
王保保突然出現在大明的東北部，北境震驚。
古人的消息傳遞並不快，消息三天傳到應天的時候，前線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只是北平府突然被這個消息洗禮，登時亂成一團。
有商人連忙出城，往南方逃去。
有百姓惶惶不可終日，擔心受怕。
但最多的，是北平府這座軍事重鎮，開始轉動起來。
北平熙然的街道，迅速被軍隊接管，哭聲，喊聲，伴隨着大門關閉的聲音。
張異這是第一次見證戰爭，站在高樓上，他看着這一切，只覺得百感交集。
這是他第一次，距離血與死亡如此靠近。
張異知道，一旦消息傳回來了，接下來的局面，就是不死不休。
北平府看家守城的人，是藍玉。
“傅友德在第二次北伐之時，算是打出了他最巔峰的戰績，就算藍玉的鋒鋩，也壓他不住！
此人不管是真還是假，但對上王保保，依然不低！
這位傳奇名將，確實有讓皇帝仰慕的本事……”
張異心中暗道。
周通與他雖然並不曾和軍隊聯繫，但周通自有渠道，能源源不斷得到前線的消息。
次日，傅友德的殘軍進入應天府。
張異見證了大明的將士的失魂落魄。
第三日，傳明軍有一支大都的部隊，被伏擊，潰敗……
王保保來了……
張異在第五日，見到了城外密密麻麻的大軍。
他不知道那裡有多少人，因爲在後世的他，幾乎也沒有機會見過萬人以上的軍隊聚在一起。
“不知道，她會隨軍嗎？”
城外烏泱泱的元軍，張異自然看不見觀音奴的影子。
只是和元軍近在咫尺的時候，張異彷彿感應到了觀音奴的存在。
而城外。
大軍安營紮寨，觀音奴也怔怔地看着北平府的城牆。
王保保的大軍落下，並沒有急着發動衝鋒。
大軍安營紮寨，開始伐木，製作攻城器械。
雙方並沒有太多的交流，一股肅殺之意流轉。
王保保也知道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最多一個月，如果拿不下大都……
無論是已經去了山西的李文忠，還是大明軍隊反應過來之後，都會馳援大都……
這場戰爭，時間註定不站在王保保這邊。
“殺……”
元軍並沒有讓北平府明軍等多久，攻城的聲音開始響徹天際。
火，石頭，箭矢，從天落下。
應天府瞬間陷入火海之中。
城中的百姓，開始被徵召，幫忙守城，大明的守軍，也站在城牆上，抵擋敵軍。
這一切和張異無關他，他就是一個單純的看客。
攻城第二日。
元軍攻勢兇猛，但北平府的牆頭上，傳來轟鳴的聲音。
玄武大炮！
第一次大規模出現在戰場上，以守城武器的方式出現。
這大炮的轟隆聲，伴隨着劇烈的爆炸，在工程的蒙古人中開花。
炸彈帶來的響動和光影，讓人軍心渙散。
元軍那邊，顯然沒有意識到明軍有這等守城利器。
蒙古人也有火炮，可是火炮和玄武大炮，壓根不是一個時代的東西。
王保保也被玄武大炮打得懵圈了，這種武器因爲攻伐不利，很少出現在前線的戰場上。
不過，他終歸是名將，很快看出玄武大炮威力巨大之外，射程和角度上的缺陷。
他重新調整戰鬥，繼續攻城。
“如果正常的話，沒有三個月，攻不下大都……”
作爲北元的名將，王保保在攻城之初，對戰情已經有了一定的判斷。
他一開始還會小心是不是陷阱，可是隨着明軍拿出壓箱底的東西，他才放心下來。
大明在北平的守軍，個個浴血奮戰，這搞得王保保還期待上，那個要幫元軍打開城門的人。
如果拿不下大都，最好的情況就是圍點打援，將李文忠的部隊吞下。
但如果拿不下北平，王保保很不甘心。
他的斥候遍佈，去尋找可能會出現的伏軍，但一番探查下來，王保保終於確定，明軍的部隊，都在他該在的地方。
沒有人能憑空變出一支部隊，放下心來的他，開始全力攻城。
“十天了……”
張異就如一個看客一般，在北平府看了整整十天，戰爭的殘酷，讓他頗有體會。
這十天裡，他除了在錦衣衛的保護下當個看客之外，偶爾還會製造一些藥物，送給前線。
這場決定國運的拉鋸戰，依然沒有揭開真正的面紗。
徐達說的伏筆，也沒有展露出來。
“我去過一次主帥府，藍玉倒是想放餌了，可是傅友德將軍說要再等等……
王保保現在，尚未真正出全力，他的人如果不拼命，咱們就算放人進來，也討不得好……”
周通知道張異想問什麼，主動說出來！
坐守城中，等着一個結果。
但在這裡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突然，他在高處看見，外邊的元軍發動劇烈的猛攻，這次行動的烈度，前所未有。
“王保保終於拼命了，魏國公的計劃，可以開始執行了……”
張異見證，城中的換防開始頻繁起來，而在城外，蒙軍的攻勢繼續加劇。
“所謂的內鬼在哪？”
眼見時間一天天過去，探子回報，李文忠他們的部隊，已經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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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壓力，王保保的心情越發焦躁。
而此時，不久後！
“開了開了……有人將城門打開了……”
王保保等待的城門，終於被人打開一個缺口。
城門突然被打開，很明顯，明軍也有些措手不及。
城頭瞬間變得騷亂起來。
“殺！”
一直在準備有人開城門的元軍，士氣大振。
他們開始朝着打開的城門衝殺……
“都洪武六年了，這心向蒙古的人，依然不少……”
當城門開啓的一刻，張異親眼見證了歷史。
漠北的元軍，在一些明軍開門之下，衝入城內。
附近守城的明軍，開始和對方爭奪城門的控制權。
張異從周通口中知道，這些開城門的明軍，並非徐達指使。
簡而言之，就是錦衣衛通過摸排，確定了他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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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在異族手中四百年，心不向朝廷，乃是常事！
真人大概有所不知，河北三鎮百姓造反，時有發生！
北平府這邊的老鼠比應天府多，乃是常事……”
周通說的道理，張異如何不知？
朱棣遷都北平，除了因爲南方他站不太住腳之外，也是出於對帝國長久統治的原因。
河北三鎮雖然已經沒有唐時那麼重要，但它對天下的影響力依然不可小覷。
而哪怕在靖難之後，永樂帝登基之時，河北依然是個火藥桶。
大明的政治中心不遷徙，明朝的皇帝，永遠沒有辦法將北方徹底歸心。張異相信，未來朱元璋看到關於北平的軍報，肯定會有類似的想法。
明軍和元軍的城門拉鋸戰，十分殘酷。
無數的人命，被填在城門口。
大明拼了命要去搶回城門的控制權，重新關閉城門。
只是，這乃是元軍唯一能拿下北平的希望，如何肯放棄。
最終，他們開始潰敗。
終於，後方的明軍搭建好了臨時的防禦工事，開始撤退。
經過這場堅苦的拉鋸戰，元軍士氣大振，一股腦衝入應天城內。
“總算，那兩位主帥還有點良心……”
戰爭是殘酷的，尤其在佈下這場棋局之後，張異已經見證了太多被犧牲的生命。
北平府城破之後，百姓好歹被遷徙到後方。
他這時候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
城中早就搭建好了臨時工事。
明軍面對元軍破城，其實早就做好準備。
衝入城中的元軍，開始瘋狂的殺戮。
來不及走的百姓，倒在血泊中。
此事，一些人，悄無聲息的出現。
他們手中，拿着張異熟悉的武器。
火繩槍！
這些槍械，正是被皇帝賜名火神的火繩槍。
“開槍！”
有人一聲令下。
火舌噴吐！
劇烈的響動和火光，帶起無數的血花飛濺。
蒙軍對眼前的一切尚猝不及防。
來自於熱兵器的壓制，突然出現。
在並不遠的距離下，火槍的命中率高達百分之五六十以上。
第一輪射擊，直接帶走上千人的性命！
這些蒙古人反應過來，在將軍的指揮下，開始衝殺！
但是，開過槍的士兵蹲下。
後退，第二輪頂上。
砰砰砰！
火槍輪番噴吐，城內的巷戰，頓時變成單方面的屠殺。
張異眉頭一挑，心情有些激動……
這火槍是什麼時候被送到北平府來的？
他想起朱棣的話，腦海總浮現出神機營的影子。
神機營，朝廷果然將神機營送到城裡來了？
張異站起來尋找，用火繩槍的，並不會是神機營。
但他相信神機營一定在這裡。
火器和冷兵器的碰撞。
也許在廣闊的華北平原上，未必能討得到好處。
可是徐達認識到了火器的好處之後，將神機營的首秀安排到了巷戰之中。
如今神機營尚未出現，火槍已經打得城內的蒙軍抱頭鼠竄。
外邊，王保保也從探子口中聽到了前方受挫的消息，臉色鐵青。
火銃，蒙軍也有，蒙古人攻伐歐洲的時候，就有少量裝備這種武器。
可是大明擁有那麼多的火器，着實超出王保保的預料。
此事的大明，就如一張血盆大口，吞噬着蒙軍的生命。
“將軍，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殺……”
北平城都破了，王保保自然不會允許自己在這個關頭退卻。
更多的蒙軍衝入城內，哪怕是用人命填，也要填出一條路來。
可惜，戰果出乎王保保的預料，他們這一攻城，兩天都沒拿下。
殺紅了眼的王保保，繼續往裡邊投兵馬。
“將軍，下雨了……”
已經接近初秋的北方，卻下起一場雨。
城中的槍聲，頓時變少了許多。
“長生天保佑，長生天保佑……”
這場大雨終於熄滅了明軍的火器，元軍士氣大振。
“三日之內，給本王拿下大都！”
“殺！”
雨水落在地上，和屍體混合在一起。
元軍踏着同伴的屍體，在城中廝殺。
果然沒有火器之後，前方傳回來的戰果，頗爲豐厚。
只是王保保高興沒有維持多久，城中再次傳來急促的槍炮聲。
這一次，比起前幾天，還要猛烈十倍。
情況不對勁了……
巨大的焦慮感侵襲他全身，他在北平城下，已經打了二十天了。
這北平城，似乎已經將他緊緊拖在此地。
“燧發槍……”
城中的張異，終於看到了神機營的身影。
在下雨之後，明軍再次退到第二條防線。
整座城市，因爲明軍特意引導的緣故，蒙古人彷彿陷入一個巨大的鬥形結構中。
隨着他們越發深入，明軍的火器部隊，戰鬥力就越猛。
終於在大雨淋漓之下，燧發槍的出現，看不到希望的蒙軍開始潰逃……
火器收割生命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許多人看不到希望。
城中的元軍，開始退縮不籤，最後，變成混亂一團。
“這場戰爭的結果，已經定了……”
張異看到此處，嘆了一口氣。
神機營以一種並不算酣暢淋漓的出場，完美的完成了他們的首秀。
一場巷戰，一場屠殺。
大元的軍隊，被死死釘在北平府。
只是張異明白，北平的守衛戰，從來不是關鍵。
王保保的主力部隊，也一直在城外。
這場戰爭，看似北平是決戰場，但肯定還有別的地方，有着徐達佈置好的戰場。
此事……
元軍後方。
開平的守軍，隱約看見黑暗中走過來的部隊。
“戒備，明軍來了！”
開平的守軍早就做好了防禦的準備，作爲王保保給自己留下的後路。
這裡的防守軍力，並不會比大都那邊少多少。
只是，這支守軍的將領，出現在弓箭射程之外的時候，城牆上的將軍們，登時心如死灰。
“常遇春，是常遇春，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帶着一支不該出現的部隊。
就這麼出現在蒙軍的後方。
“沒想到，老常我還有回到北方的一刻！
兒郎們，今日咱們不殺倭寇了，給老子上……”
常遇春一聲令下，登時炮火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