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投效
“我們對玄夏可不是一無所知,相反知道的十分清楚,我等士族豪強不過都是貴主眼裡的罪人而已,此生在玄夏皆不得入仕,在下即便真的投效也不得任用,閣下招降豈不顯得可笑?”
對於沮授的招攬,荀諶毫不意外,他早就猜想對方的目的正是如此,然而他也只是搖了搖頭而已,迴應的語氣,倒是有幾分譏諷的意味。
沮授聞言倒是不慌不忙,而是指了指自己:“玄夏不得仕,不如效仿在下仕於吾主。”
荀諶頓時無話可說了,這確實是可行的,在玄夏不能入仕,不意味着不能給許辰本人效命,但是士族中人要的是這個嗎?
荀諶不僅沒有迴應這個話,反而用一種有些不解的眼神看着沮授。
他很難理解,爲什麼沮授這樣的世家大族中人,願意受這個委屈屈身於許辰身邊。
士人追求的從來不止是個人前途,更重要的是家族利益,如果家族不能入仕的話,那麼個人不論如何發達,那也沒有任何意義。
沮授這樣的冀州大才,還能不懂這些?
“閣下所想之事,吾都已想過,但吾之所想,閣下卻未必想過了。”沮授當然是懂的,他看明白了荀諶的眼神,倒是毫不介意的解釋出來。
“以玄夏對待士族豪強的做法,這裡自然不是士人優選之地,但閣下難道就沒有想過,有些事情未必有選擇的機會,如果玄夏有朝一日,真的獲取神州權柄了呢?”
沮授意味深長的看了荀諶一眼:“你應該明白,玄夏完全有角逐天下的本錢。”
荀諶心裡一震,這個問題,他還真的沒有拋開立場認真思考過。
從潛意識裡,他作爲士族的一員,就沒有也不願意做這樣的設想,但是經過沮授這麼一說,他以客觀的立場再一審視玄夏,才突然驚覺過來。
是啊,玄夏如今的氣象不可能不強勢,未必沒有鯨吞天下的可能
軍事上,玄夏在各方面都保持着領先天下的地位,不僅接連消滅了劉虞公孫瓚這般豪傑,就連袁紹也在玄夏面前屢屢吃癟。
民生之上,玄夏內部長期穩定,物產豐富、錢糧充裕,百姓更是與玄夏朝廷鐵板一塊不可動搖。
而在具體的勢力範圍上,玄夏如今盤踞幽州一州還有中山常山兩郡,再算上剛剛拿下的渤海郡的話,又已經是拿下小半個冀州了,北方塞外聽聞又冒出來個什麼聯盟,也是玄夏的傑作。
如此種種看下來,他才悚然而驚,如今的玄夏,不知不覺已經是整個神州北方的龐然大物了。
或許,真的不得不認真考慮玄夏南下奪取神州權柄的可能性了
這個時候,他再度感覺到沮授的目光,還是那麼的意味深長。
兩人都是聰明人,根本不必明說,都能體會到這種氛圍之中的意味。
合格的士族,從來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天下豪傑鬥爭紛亂,誰也不能肯定究竟是哪一個能夠笑到最後,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分散投資,至少在每個地方都保留家族的一支保證延續。
如果把玄夏也納入到這個範圍之中的話,那麼士族應該怎麼做,那就不言而喻了。
荀諶突然就明白沮授怎麼想的了,只要玄夏有成事的可能性,那麼沮氏在玄夏保留一支未嘗不可,哪怕是在幾年前,那時候的黃巾也展現出來足夠的潛力讓沮授爲之重視了。
荀氏也需要如同沮授一樣,在玄夏做出投入嗎?
在他心裡糾結的時候,沮授則是進行了最後的言語感化。
“閣下若是真的瞭解玄夏,應該知道玄夏雖然苛待士族豪強,但終究是留下了活路,只要身上不沾罪孽,三代之後仍是可以洗白身份,入教入仕亦可以期望。
且朝廷多少會給我等留下些許錢財以經商持家,這是吾主給天下士人劃定的路線,雖然不比此前風光,但也不至落魄。”
聽到這番話,荀諶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沮授見狀,不必問也知道對方的想法,想當初自己也對這條出路不以爲然。
讓士族自降格局以經商持家,這的確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不過嘛,現在的沮授卻全然沒有這種想法了。 他淡淡一笑:“閣下不必輕視商人,今日玄夏工商蓬勃之氣象,正源於朝廷之扶持矣,沒有了士族豪強,也會有新的存在替代他們的位置,而這個位置或許正是商人。”
言及此處,沮授似有所感,又道:“我教自然學近有生態鏈之論調,此事何嘗不是如此,佔據生態位的具體存在或許會消失滅亡,但生態位本身卻始終存在,終究會有新的東西去填補它。”
沮授這番話,也算是肺腑之言了,這是他對玄夏新路線的自身感悟。
許辰所設計的路線現在已經初露崢嶸,玄夏的工商繁榮就是結果呈現,行工商事確實展現出來不同凡響的力量。
但是,沮授也感覺到許辰對這種新生力量的警惕。
如今的玄夏對工商事,便是一邊扶持又一邊鉗制的矛盾狀態,倒也真的把控住了發展方向,沒有出現什麼毛病。
現在的荀諶,自然不會明白沮授心中所想,就連沮授所說的什麼生態鏈,他也一頭霧水。
但是沮授前面的一句話,他還是明白的,按照沮授所說,在玄夏治下,商人或許是取代傳統士族豪強的一種新的利益階層。
若真是如此的話,好像能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
氣氛有了細微的變化,沮授敏銳的察覺到荀諶動搖的情緒,他知道到這一步,這次勸降已經差不多了。
說到底荀諶身處俘虜的窘境,又遭受勞役折磨,本身也難以忍受,只要自己能給出足夠的理由動搖他的心理,勸降便不是不行的事情。
當然,昔日許辰定下對待士族“圍三缺一”的策略,也在當中起到了作用。
如果不給士族開這個口子,完全把路堵死的話,那麼今日荀諶一定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投效的可能性,或許對玄夏來說一個兩個士人投效也沒什麼重要的,但整個士族羣體,還是值得玄夏給出一條生路。
“吾吾荀諶請見國相。“
荀諶終是一聲長嘆,沮授給出的那些理由,何嘗不是他自我安慰的方式。
再回去面對那些折磨欲死的勞役,他當真想死的心都有了,至少投效之後自己可以解脫了.
沮授哈哈一笑,抓着荀諶的手,道:“友若果然是聰慧之人,此後你我便共侍一主以佐大業,等你真正見識到玄夏的底蘊後,我相信你定然慶幸今日之抉擇。”
荀諶笑了笑的給出迴應,只是看起來這笑有點勉強:“希望如此吧”
沮授呵呵一笑,倒也不在意荀諶這樣的反應。
對於玄夏他還是有充足自信的,只從外部根本就不能看清玄夏,等到荀諶佔到自己的位置,也就能明白玄夏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了。
招降荀諶,一是爲許辰招攬人才輔佐事業,二則是壯大玄夏的士人羣體,好給天下士人更多的參考,而眼下更加現實的用處,則是爲玄夏套取袁軍的情報了。
“友若言我軍必敗,究竟是如何原因,還請細細道來。”沮授也不做遮掩,迫不及待就開口詢問。
這個時候,荀諶自然不必再遮掩,便在這裡把事情詳細說來。
而他這麼一番話語之後,沮授這才瞭解其中原委,這頓時讓他頭皮發麻。
荀諶說黃巾此戰必敗,或許還真不是誇張。
他突然十分慶幸自己成功招降了荀諶,如若不然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之下應下此次大戰,只怕後果難料。
好在如今提前獲知了其中消息,至少可以稍作應對了。
袁紹這傢伙這次倒是弄的好大手筆,好小子夠陰險的!
“眼下戰事在即,事不宜遲,友若隨我立即面見吾主!”沮授完全不敢耽擱,拉着荀諶就匆匆下山而去,然後一路往營地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