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隨着無形漩渦的轉動，安樂體內的氣血皆被牽引起來，血管中傳出血液奔涌之聲。
而這奔流聲，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劇烈、沉重。
如果說之前的聲音，僅是上百米寬的大江咆孝，那麼現在，就好似一整片大海在翻卷怒號！
這也代表着，安樂的氣血催動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地步。
澎湃的熱意從他體表溢散而出，散發出一陣陣熱流，汗液在流出的一瞬間，就化作高溫的蒸汽擴散開來，還因爲些許氣血的滲出，將其染成了血色。
眨眼的工夫，這間臥室裡就被滾燙灼熱的血色蒸汽籠罩。
也幸虧整座洞府都由青虹玉石凋琢而成，材質特殊，否則在這種高溫下，恐怕都要被直接點燃。
“吼——”
安樂口中發出的聲音，聽上去已不再像是低吼，而完全變成了蠻荒古老的歌謠。
他的雙手輕輕舞動，氣息一點一點的增強。
但和之前不受控制的狂亂不同，安樂的雙目清明、思維清醒。
他不再是被動的接受蠻荒之力的影響，而是主動與之接觸，細細體悟其中的秘力。
正因如此，本來想將安樂叫醒的小小紅也沒有阻攔。
她睜着一雙大眼睛，驚奇的盯着安樂的身體。
若是尋常的邪祟，根本沒法靠近這股至剛至陽的氣血浪潮，光是目視就會受傷。
但顯然，小小紅不是什麼正經邪祟，而且或許是她和安樂之間的特殊聯繫，她非但沒覺得這氣血可怕危險，反而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親切感。
遵循着本能的衝動，小小紅輕輕張開嬌小的雙脣，小小的吸了一口氣。
真的只是很小的一口，幾乎難以察覺。
小小紅平日裡只會汲取安樂身上的靈力，像這樣對氣血產生渴求的慾望，還是第一次。
就在她吸入這一小口熾熱的氣血後，小小紅的俏臉上立刻泛起明顯的坨紅，好似喝醉酒一般，美目迷離，沉醉在這股美好的滋味中。
同時，她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些塵封的畫面。
彷彿泛黃的老舊照片，一張又一張的展現在小小紅眼前。
有漆黑潮溼的地洞，有偏僻落後的山村，也有一道面目模湖的女性，還有……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可想起這些記憶，對她而言，卻並非是一種美好的感受。
紅衣女眉頭緊鎖，頭疼欲裂。
好似有數不清的蟲豸從腦海深處鑽出，啃噬她的靈魂，要把帶回那個如同地獄般的地方。
但在這時，她腦海中響起了一道聲音。
******
一心沉浸在修行中的安樂，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小小紅的異常，他只感覺到，身體中那個漩渦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渾身的體溫越來越高。
這感覺極爲奇妙。
恍若一個無形的熔爐，安樂體內的氣血源源不斷的灌輸進其中，又不斷的被淬鍊、熔鑄。
在這過程中，他的精神與氣血的聯繫愈發緊密，彷彿在趨近於顧山山所說的“以神化血，以血藏神”的境地。
就在安樂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他的胸口、肩膀、臉頰上……隱約出現了奇異的紋路，好似是由猩紅的顏料塗抹而成，一點都不精緻，反而充斥着野蠻而古老的韻味。
豐盈的氣血融入這些蠻紋中，形成像是迴路般的存在。
而回路的終點，正是那團不斷縮小、凝實的漩渦。
隨着漩渦的體積逐漸凝縮，它的氣息卻越發強悍，將要形成與金丹相似的構造。
可也就在此時，一股強烈的阻力憑空生成。
這阻力不是來自於任何外物，而源於安樂本身。
兩處丹田中的金丹不安的躁動起來，靈力自行涌動起來，恍若不願接納這個身爲異類的新成員。
內視的安樂見到這一幕，也終於明白了之前幾次嘗試失敗的原因。
阻礙血丹凝成的，果然是已有的兩枚金丹！
這一點也不難理解。
雖說兩金丹一顆位於心臟，一顆位於丹田，由於《星極虛淵功》和妖元力的存在，性質上有着一定差異。
但畢竟都是由靈力凝結而成的，一出同源，相互之間自然不會排斥。
而血丹就不一樣了，全然由氣血構成，和它們格格不入。
簡單來說，兩金丹就好像一個媽生的兩個孩子，忽然有一天，另一個媽生的孩子要加入這個家庭，他們肯定不會心甘情願，產生矛盾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要安樂就此放棄，顯然也不可能。
這種獨特的頓悟機緣，千載難逢！
或許錯過了這次機會，就再也沒有下次，更沒法成功凝丹。
稍作猶豫後，他便強行推動漩渦繼續凝聚。
安樂乃是他體內靈力和金丹的主人，向來只有修仙者操控靈力，哪裡有反過來的道理呢？
在他強而有力的推動下，躁動的靈力頃刻間就被鎮壓，兩顆丹田滴熘熘的轉了幾圈，似是有些委屈，但也只能無奈接受這種結局。
******
不知過去多久。
安樂睜開雙目，清澈的眼底閃過一抹血色。
看上去卻並不邪異，反而自有一股浩然正氣。
若是有旁人在此刻注視着他，幾乎就好像盯着一輪輝煌火熱的大日，隔着這身皮囊，都能看出其中洶涌的氣血之力。
但和尋常武者稍有不同的是，安樂體表有着數道血色紋路，乍一看粗陋不堪，但仔細觀察，卻透露出一種蠻荒的美感，好似有詭異的魔力。
【解鎖詞條：「昇仙」——仙武雙修（金）！】
安樂看了眼面板，忍不住露出微笑，同時一攥拳頭，感受着身軀中似乎要滿溢出來的力量。
“終於成了！”
此時此刻，在他丹田中，與那金丹重疊的位置，隱約存在着一顆血丹。
它充斥着氣血灼熱的氣息，看似存在於靈力丹田中，實際上卻並不位於同一處空間。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這就好比位於不同圖層的兩個事物，僅僅在內視的圖景中重疊在一起。
金丹與安樂全身的經脈相連。
而血丹連接的，則是那些看起來分外詭異的紋路。
“這是……”
安樂微微皺眉。
他可沒聽說過，有哪個武者凝結血丹，還會在體表生出這種怪奇的紋路。
“是《荒神凝丹法》的緣故？”
安樂心中思忖：“還是說，因爲我體內已經有兩顆金丹存在，爲了繼續凝丹，氣血只能另闢蹊徑，藉助這些紋路運轉嗎？”
其實，他之前也察覺到了這些紋路的存在，卻沒有太過放在心上，但現在……想忽視都困難了。
安樂這時才發現，面板上還有一行提示。
【解鎖詞條：「破限」——古荒蠻紋（紫）！】
“古荒蠻紋？”
安樂細細咀嚼着這個詞彙，耳畔忽而又響起了一些遙遠而空曠的聲音，像是源於妖魔、或是來自最初的人類。
只是這一次，他似乎能更清楚的聽見那話語的含義。
“來——”
毫無疑問，這是一聲呼喚。
聲音的主人，在呼喚、吸引着安樂去到什麼地方。
蠻荒的大地、蒼青色的天空、空曠平坦的曠野……這一切本該生機勃勃，但在安樂目視之處，僅是一片死寂的荒蕪。
“安樂！安樂！”
小小紅的叫聲將安樂驚醒，他勐地搖了搖頭，才從那種神遊天外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嘶……又是這樣。”
安樂的神情驟然嚴肅起來：“是大荒的影響？”
他發現，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既然修行了《荒神凝丹法》，那麼在凝丹的過程中，就不可避免的會受到那股氣息的侵染。
和上一次相比，這一次的呼喚聲明顯更加清晰，甚至能聽清具體的內容。
同時，安樂心底產生的衝動也越發強烈。
哪怕是清醒過來的現在，他的身體也好似響應了這呼喚，想前往某個未知的地方。
短期來看，安樂還能用意志力壓下這股衝動。
但放在長期的角度，這就好比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何時會引爆。
要是在戰鬥的時候忽然分神，後果不堪設想，安樂無法接受這種不穩定因素的存在。
“萬物背後都已被標好價碼，這句話還真沒說錯。“
安樂輕輕感慨一聲：“等回去後，必須找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壓下心中憂慮後，安樂心念一動，蠻紋就從體表消失，潛伏在皮膚之下。
“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這時，安樂才注意到紅衣女神情的異常，小臉慘白，眼底殘留着驚季，不禁問道。
但聽見安樂的問話，小小紅只是搖搖頭，乖巧說道：“我沒事。”
安樂看出她有所隱瞞，繼續追問後卻沒有答覆，只能就此作罷。
接着，安樂悄悄來到青虹玉府外，試驗自己突破後的實力。
即便是在荒郊野嶺，安樂也不想鬧出太大動靜，以避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呼——”
普通的一次吐息後，安樂伸出手，朝着不遠處的小山隔空一抓。
山體嘎吱作響，體積迅速縮小。
好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它們攥緊，在巨力下不斷擠壓。
那些樹木、花草，不斷顫慄、折斷，隨後燃起了火光，這是被氣血的高溫所點燃。
火焰吞沒了一切，就連藏身其中的妖獸也無法倖免。
等到安樂再張開手掌的時候，先前的小山便只剩下一人左右的球體。
岩石被壓縮後顯得非常凝實、堅硬，甚至像是所謂的“金剛石”——一種在重壓高溫下才會形成的產物。
而現在，安樂僅是徒手一抓，就能製造出類似這樣的存在，足以可見恐怖的力量。
“這就是凝丹後的感覺嗎？”
“好強！”
安樂眼睛微亮，正如他想的那樣，氣血凝丹給他帶來的增益不可謂不大。
老實說，他氣血總量沒有提升太多，但同樣一份氣血，能爆發出的氣力卻增強了一倍不止。
甚至運行氣血時，會有一種“如有神助”的感覺，好似周圍的天地都爲他施加了一份助力，天地靈力自然的響應安樂的攻擊。
“原來，蛻凡境是這個意思？”
安樂摸着下巴，心中暗道。
他之前只是從其他武者口中得知第四境的特點，現在親身體驗一番後，無疑有了更深的瞭解。
凝成血丹後，武者的確能隨意調用靈力。
但和修仙者不同的是，武者催動的靈力並非源自體內，而是來自天地之間。
簡單來說，前者將靈力納入丹田，在需要時使用。
後者則主動融入天地間，藉助周遭的靈力戰鬥。
“難道傳說中天人合一的武道境界，就是這麼來的？”
安樂不免想得更深一些：“也正是因此，纔會有靈災的出現嗎？”
不難想到，如果武者間大打出手，且大量調取天地靈力，確實有可能導致附近地區靈力紊亂，從而引發靈災。
“但還有些不對……”
“既然如此，大泰神朝爲什麼要禁止修仙呢？”
“應該反過來黜武尊仙才是。”
這個問題顯然有些過於深奧了，不是現在的安樂能想清楚的。
他很快就將其拋之腦後在，同時心情古怪：“沒想到，區區第四境的武者，竟有這麼強悍的特性。”
這種天地都在幫助自己的感覺，極爲美妙。
安樂光是掌握了這一點，實力就再次完成了一次飛躍。
現如今，尋常的金丹修士他不動用【虛空一握】這種大殺器，也能夠翻掌滅殺，已經真正擁有了和元嬰強者一較高下的資本。
要是讓那些被鬼麪人教訓的第四境武者們知道，他之前居然連血丹都沒有凝成，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話說回來，第五境的特徵是……氣血如陽炎綻放？”
安樂輕輕挑眉，意念一動，周身便燃起火光。
一瞬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一步到位，一次性突破了兩境。
但轉念一想，安樂還是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
“這還沒到形成領域的地步，估計只是氣血的品質太高，厚積薄發之下，才能造成這種效果。”
“硬要說的話，應該算是……半步陽炎？”
收斂好突破後的心情，安樂回到臥室內。
剛好時間差不多了，他輕車熟路的打開面板。
【開始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