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話音一落,時家客廳頓時陷入一片靜寂,死一樣的鴉雀無聲。
三十秒後,林琴諷笑出聲,“老時頭,瞧瞧你兒子,爲了個女人,腦子都不清醒了。”
時小非委屈極了,“念念在美國時就說過她是我親媽,你也跟着騙我,老爸是壞人!”
時震雖然也覺得時林昆的話太過荒誕,但望着兒子肅凜的神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有些事情我老早就想宣佈,但念念擔心孩子太小,不能理解和接受大人的事,怕他受不了刺激,不讓我告訴任何人,否則我絕不會一直忍到今天,”男人的表情從沒有過的嚴肅,“其實非兒是六年前,唐箐在醫院……”
時林昆的話還沒有說完,手機響了起來,他立刻劃屏接聽,“董原,情況怎麼樣?”
“時總,果然不出您所料,太太昨晚真的離家出走了,”董原正在警局的監控室,一幀幀地調出天眼中的視頻,“畫面上顯示,她只穿着家居服,什麼也沒帶,先去倉買打電話,後來就一個人在街上閒逛,去了好多地方。”
時林昆的心提到嗓子眼兒,“她現在人在哪裡?”
“我們正跟着錄像一個接着一個尋找,目前還不能確定。”
“好,我知道了,你們繼續找,我馬上過去。”時林昆手機收線,又掃了眼家中的所有人,鄭重宣佈,“不管你們信不信,等我回來,關於非兒的身世,我會給所有人一個合理的解釋。”言畢,旋身離開。
客廳,時家二老面面相覷,心思各異。
時林昆到達警局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董原正在認真地審查監控視頻,瞪大眼睛,恨不得戴兩副眼鏡,就差沒把腦袋塞進屏幕裡。
“還沒結果?”時林昆進門就問。
董助理如實回答:“太太似乎真的很無聊,她先在帝豪酒店外面轉了轉,又去了盛世家宴,然後是完美影視公司,還有少年活動中心,甚至去了安景苑,時家別墅,冰城第一醫院……還有許多地方,差不多將整個冰城逛了一圈。”
時林昆眉間皺出一個“川”字,他突然發現這些地點都是他們相識相遇的見證。
心頭乍暖還寒,他又問:“她去的最後一個地點是哪兒?”
“劇烈市中心非常遠的一個地方,好像是一處拆遷房,進去再沒出來。”董原按照線路一點點一寸寸地找,而後不解問道,“時總,你說太太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幹嘛?”
男人擰着眉頭,依照他的猜想,顧念去的每一個地方都有特殊意義,或許隱藏着深深的回憶,“不管這些,咱們先過去找人。”
市郊,十分鐘後,時林昆與董原帶着十幾個保鏢,陸續下車。
這裡地處偏僻,附近很荒蕪,只有一個廢舊的小區,數十棟孤零零的危樓高高聳立。
董原講解,“時總,這裡是很久以前的樓盤,後來開發商跑了,拆也不是建也不是,已經六七年了。”
時林昆像是想到什麼,深深鎖眉,命令左右人,“大家每人一棟樓,從一層到頂層,每個單元每一戶都不能錯過,務必要找到那個女人。”
“是,時總。”衆人領命辦事。
時林昆深吸一口氣,他在小區中轉了轉,發現每個危樓上都有一個樓號,他想了想,按照顧念家的樓號找了過去。
相同地點,三十分鐘前。
秦朗將捷豹停靠在坑坑窪窪的土道上,獨自一人下來。
環顧四周,熟悉又上心頭,許多往事歷歷在目。
六年前,秦朗在酒吧打傷唐倫之後,他和顧念流亡南達科他州之前,就一直藏身在這裡,數月有餘。
此刻,又回到這裡,除了無奈世事無常,更多唏噓。
依稀記得,他們當時住在104棟2單元501室,後來,顧念爲了紀念這段感情,也特意在新城小區租住了相同的房間。
懷着沉重的心情,秦朗憑着記憶,找尋過去。
彼時,顧念正縮陰暗的小屋裡,凍得發抖。
她來的時候,驚喜地發現,這裡還和許多年前一樣,木桌上的殘留餐具落上一層厚厚的塵土,角落裡的掃把和拖布位置不變,一切一點都沒變。
破舊的木椅和木牀,已經被白蟻腐蝕得搖搖欲墜,再也不可能同時容納兩個人。
循着回憶,顧念在牀底翻了翻,果真找到了一個厚厚的包裹。
打開一看,裡面除了有幾件男女衣裳,還有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和一牀被塑料袋包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棉被,這是她和秦朗離開冰城,輾轉美國的前一天夜裡,自己特意包好,藏起來的。
當時,最初的想法是,如果在那邊無法生存,他們有可能偷偷潛回國,那麼唯一能住的地方也只有這裡。
顧念先用掃把簡單掃了掃地,又找出一塊兒不太髒的抹布,把屋裡的家居簡單地擦了擦,忙活半天,累得出汗,臉和鼻子上全是一道道的灰印子。
最後,她把那些一碰就破的暗黃色報紙,一張張小心翼翼地撲擺在牀板上,再把被褥鋪好。
那被褥因爲存放太久,不但泛黃,還有一股子潮溼的味道。
但顧念顧不得這些,因爲她凍得嘴都青了,只想找個地方暖和暖和身體,本想找出一套女裝穿上,可惜布料都糟了,稍微用力就撕成碎片。
無奈之下,顧老師只好直接鑽了進去,半蹲着,用被子緊緊包住身體,只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像個蠶寶寶。
她眼尖,發現在那堆破布中有一個皺皺巴巴的牛皮紙袋,拿起來,剛想拆開,樓道里卻傳了一陣腳步聲。
不知道來人是誰,顧念害怕極了,她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整個身體乾脆趴在褥子上,直接用被子矇住腦袋。
此刻,顧念只盼着對方不是壞人,是流浪漢或者路過這裡的過客,只要不發現自己就好。
然而,事與願違,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後來乾脆進入這個房間,緩緩的一步步,最終停止在她的牀前。
顧念動也不動,可是渾身打着寒顫,被子也在不停發抖。
倏地,一股大力猛地掀開她身上的覆蓋物,一絲強光照在人的臉上。
眼睛因爲不適應強光而被迫眯了起來,顧念用手擋住視線,好半天才看清眼前人,她愣了愣,終於發聲,“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