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左手的真名叫樊永明,曾在部隊服役,因故被開除。現在是金濤運輸公司的副經理。調查組走訪了樊永明服役的部隊,因這支部隊就在臨同附近,所以調查沒有費多少時間,調查的結果卻引起了張甫的注意,這個樊永明曾是特種部隊的士官,獲過獎,因戀愛失敗鬥毆傷人被部隊開除。
至於他金左手的外號是因爲樊永明是左撇子。
因與王勇發生過經濟糾紛,專案組找到了樊永明瞭解情況。是去金濤運輸公司找的樊永明,帶隊的是張甫的副手祖柯,省廳一位搞刑偵的副處長,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就地瞭解金濤公司的現狀。
祖柯是在樊永明的辦公室見到被調查者的。提起王勇,樊永明爽快地承認他認識此人,對於曾發生的經濟糾紛,樊永明也給出了合理的解釋,是與王勇在朋友家認識的,王勇喜歡喝酒打牌,欠了金濤酒店的錢,借錢還債。具體時間卻記不太清了,樊永明說那筆錢王勇不到一個月就還他了。與王勇的交往就是這樣。樊永明還給出了證人,當時借錢時曾有朋友在場。祖柯順便向樊永明瞭解金濤公司的運行,樊永明倒是表現出很專業的素養,隨口給祖柯說出一溜數據,聽上去很是不錯。
祖柯離開金濤後,按照樊永明給的地址和證人覈實了,與樊永明所說並無二致。
張甫正在抓鄭會濤這條線,對樊永明任職的金濤運輸公司的老闆鄭會濤的調查正在深入展開,對祖柯的彙報張甫講了一句,不能看表面現象,很多曾經的黑社會已經洗白了,他們都有了合法的外衣。黑社會也不是你印象的那樣了。
什麼是黑社會,第一是有組織,無論你是一眼看上去聽上去就知道的幫會還是有合法的外套,組織是必須有的特徵。第二是行事風格,採取暴力手段獲利是另一個明顯的特徵。
要論組織的嚴密,張甫認爲還沒有強於執政黨的。大陸與臺灣不同,與美國也不同,這個幫那個派的要麼是小說家的杜撰,要麼剛成氣候就被打掉了。是不是黑社會更要看其行事的風格,如果依法競爭,依靠技術和成本優勢擠垮對手,那是水平,但如果採取威脅、恐嚇等人身攻擊,取得市場競爭的優勢,那就是黑社會。
曾在國企幹過七年因盜竊被開除的鄭會濤經手過不下十種職業,其財富的積累過程誰也說不清楚,幹過裝修,經營過菜市場,管過歌廳,還辦過鍋爐廠,在接手鴻運運輸前的最後一個職業酒店老闆,收購鴻運運輸後將其改名爲金濤運輸公司,任董事長。
十年內至少有兩起命案和四起故意傷人案與鄭會濤有關,但最後都因證據不足被檢察院駁回或原告棄訴。鴻運運輸公司原來的主業是貨物運輸,鄭會濤接手後很快跨入客運的領域,不到一年,原來經營臨同至省城和外省客運線的幾家外地客運公司先後退出了該市場,目前的臨同客運幾乎被金濤所壟斷。
最令張甫關注的是2002年臨同曾發生的一起惡性的兇殺案,經營臨同至蘭州長途客運的甘肅一傢俬營運輸公司老闆被人用自制的土炸彈炸死在自家門口,同時死亡的還有其十一歲的女兒。這件大案至今未偵破,張甫調閱了案件的所有卷宗,上面確實有對鄭會濤及其金濤公司的調查,因爲據苦主的反應,金濤曾與死者因市場問題發生過爭執,金濤曾給死者打過威脅電話,說過如果不按其要求辦就整死他之類的狠話。但既拿不出證據,公安局當然不能據此抓人。到最後也沒有找到金濤犯罪的任何證據,案件就那樣掛起來成爲了懸案。
張甫懷着極大的興趣盯住了金濤公司,調查了工商、稅務等部門。發現金濤更多值得注意的東西,金濤曾在2001年榮獲臨同優秀民營企業稱號,鄭會濤還當選市人大代表,優秀企業家。2003年的納稅額在臨同市民企中名列前茅。
張甫隨即發現,2002年後金濤對外糾紛中替鄭會濤出頭露面的是他的副手,那個叫樊永明綽號金左手的人。樊永明是在鄭會濤收購鴻運運輸成功後加盟金濤的,2001年即擔任了副總經理兼辦公室主任,金濤不設專門的公司保衛機構,保衛職能是設在辦公室內的,也就是由樊永明主管。
樊永明與王勇有過交集,調查在高速路案件發生的前幾天,樊永明並沒有與王勇聯繫,沒有用他的手機聯繫過王勇,也沒有去龍湖找過王勇。這些都證實了。
張甫認定金濤有問題,但偏偏找不到金濤的問題。
一個偶然的事件讓本來陷入僵局的張甫峰迴路轉。
二組繼續在張甫的指導下深挖金濤的事,一組的任務並沒有完。死去的王勇是本案最關鍵的人證,一組繼續做着艱苦的調查,偵查員去王勇的老家走訪,中午休息時在飯店聽到有及格村民打扮的人在議論一件事。有個好兒子就是不一樣,一下子匯來幾十萬,母親治病的錢立馬解決了。
這句話本來對偵查員沒什麼吸引力,偏偏那幾個像是外出打工的人說話嗓門忒高,想不聽都不成。
其中一人對同伴的看法有異議,什麼有本事,老金家的那小子有啥的本事?還不知做了啥的傷天害理的事呢?過年還他媽的窮的到處欠錢,幾個月就能掙幾十萬?幹什麼能那樣來錢快?他去搶銀行啊?另一個接口,那小子是膽兒肥,搶銀行的事說不準真敢幹。先不說人家錢怎麼來的,難得是一片孝心。再一個說,人發財都是命,那小子在部隊上學了不少本事,至少人家會開車,那種進口吉普車據說上百萬呢。
這句話讓兩名正在吃飯的偵察員對視一眼:車,一百多萬的吉普車,這個線索有價值!
搞外勤的警員都有較強的與人交往溝通的能力,兩個偵察員看清楚鄰座四位農民打扮的人,沒有亮明身份,而是拎了瓶白酒,要了二個菜過去,說聽幾位老哥聊的有趣,你們說的是啥車呀?要一百多萬?偵察員的口音是北陽一帶的,但裝束卻很普通,不像什麼有錢人。四位正喝的高興的農民對送上門的酒菜很是歡迎,那個吹噓汽車的農民便將事情跟二位陌生人講了一遍。
“金家老太太得的什麼病呀?要花那麼多錢?”偵察員不忘每一條有用的線索。
“是癌症。本來是等死的,誰知道兒子一下子寄回來幾十萬呢?”
一餐飯吃出了大名堂。聽完故事的偵察員誠心誠意地替四個農民結了帳。
當天下午,兩名偵察員便去了金宏森的家,證實金家老母親確實住進了臨同市的醫院。他們的調查引起了村民的懷疑,這個偏僻的山村很少有陌生來的緣故吧,村民們對兩個陌生人如此打聽金家的情況很是懷疑,披着一件黑布衫的村委會主任攔住了他們,無奈,偵察員亮出了身份,說正在調查的一件案子與金家的兒子有關。
也不需要多講政策,滿臉刀刻般皺紋的老主任將兩個偵察員請到了簡陋之極的村委會,既然是公家辦案,咱就實話實說。老漢將金宏森的情況全部介紹了,金家只有兄弟二人,你們問的是老大,老二就在村裡,叫金宏林,肯定不是他。錢是寄給他家大閨女的,送他媽去城裡還是我給找的車。
再問金宏森的情況,估計這個傢伙在村裡印象不好,老主任講的沒幾件是表揚他的,總在外面晃盪,自長大成人就沒在村裡呆過幾天,家裡費力給他娶得媳婦也跑了,他媽提起他就嘆氣。至於這個引起偵察員極大興趣的金宏森現在在哪兒,在場的人誰也說不清,不用問他弟弟,肯定不知道,要問就問他姐,嫁給鄰村了,夫家姓劉。
這邊介紹,村委會聞訊又進來幾個閒漢,七嘴八舌地介紹起不知到哪兒發財的金宏森來。偵察員最惦記的就是那輛悍馬,如果落實了悍馬,這件大功就跑不了了!
問到進口的高高大大的吉普車,後來的幾個閒漢中的一個來了精神,聽說他見過金宏森開着那輛車在村裡轉悠過,顯然是回家,但他家那條衚衕太窄,車就停在衚衕口,他還趴着往裡頭瞅過。
偵察員壓下心頭的狂喜,掏出煙裡給這幫閒漢抽,讓那位“瞅”過悍馬(偵察員已認定就是悍馬)的猥瑣漢子好好回憶有關汽車的時間。
漢子回憶說時間應當就在三月末,具體他也記不得了。第二天早上他清楚地看見坐在駕駛室的正將車子開出村子的金宏森,他還跟那小子揮手致意,但金宏森沒有看見他,或者看見了不理他,反正就是沒跟他打招呼。偵查員將隨身帶着的筆記本電腦打開,調出了悍馬的圖片,閒漢肯定地說,就是這種車,因爲沒有見過,他反而記得很清楚。
峰迴路轉!
偵察員當日晚便去了鄰村找金宏森的姐姐,其姐去臨同陪侍母親了,但姐夫在,證實的確收到小舅子寄來的二十九萬元鉅款,而且還收到金宏森電話,當時他和老婆都不在,是他兒子接的,讓他們注意收錢,拿到後給老丈母做手術。至於金宏森現在在哪兒,他說不清楚。反正這小子自從牢裡回來就到處瞎轉,沒幾天呆在家裡。
“牢裡?”偵察員當然不放過金宏森的任何一個細節,這是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人物,十有八九,他就是北臨高速案的真兇!
金宏森姐夫倒是不隱瞞,將他所知道的小舅子的一切都告訴了偵察員,有待覈實。
偵察員當即在電話裡將摸到的情況彙報給仍坐鎮臨同指揮破案的張甫副廳長,這下就簡單了。
5月10日,g省公安廳發出了對金宏森的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