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小時候,也就是十歲之前完全沒有任何的記憶。也想不起來。根本就記不記得我自己是不是曾經有那麼一塊玉,而十歲之後屬於我的東西很少。有個布娃娃倒是從一開始就在我身邊,不過也很普通。”葉楠回想起那個做工粗糙,卻陪伴了她十歲之後生活的布娃娃,滿臉笑意。
“那個布娃娃我也就忘記了具體是怎麼得來的,只是聽劉姨說我好像五六歲的時候就一直帶在身邊了。不過我媽說那個布娃娃是我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扔都扔不掉。就只好留下來了。”
趙愫霜越聽,越是覺得事情哪裡不太對勁。布娃娃,十歲之前就在葉楠身邊了,不管是撿來的也好,還是原先她一直帶着的也罷。總之那個布娃娃渾身都是迷點,或許能從中知道什麼,也不一定。
“不對啊。楠楠,上次我去你家的時候。也將你的東西都帶走了,可是那個布娃娃爲什麼你的家人沒有給我?你的那些衣服還有一些很久以前的東西,我都看過了。年歲久一點的。就只剩下你小時候那一身衣裳。”
葉楠愣了愣,“衣裳?什麼小時候的衣裳?我記得我沒有啊?”陡然的,葉楠的手顫抖起來,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一樣,有些惶恐不安,又有些驚詫,“我…不確認那身衣裳是不是我的,愫姨,你能拿過來給我看看嘛,或許能想起什麼也不一定。”
小時候的東西,除卻她一直護着的那個布娃娃,其餘的東西都被葉父葉母他們給扔了,說是佔空間,而她身邊也沒有小時候的東西存在過,所以,那身突然冒出來的衣裳又是怎麼一回事。
趙愫霜明顯也發現其中的問題了,連忙讓傭人去她房間,從她衣櫃中把那身衣裳拿過來,等到放在葉楠手中的時候,整個人猛然一僵,然後像是碰到了什麼令人害怕的東西,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
眼瞳緊縮成針狀,嘴脣顫抖,似乎想說什麼,又似乎什麼都不想說。
“楠楠,楠楠冷靜一點,如果不想說的話,咱們就不說了啊。”眼見葉楠這麼激動,趙愫霜連忙將衣裳用抱枕壓住,葉楠的情緒才勉強平穩下來,心緒卻一直靜不下來,直到冰涼的手被趙愫霜握住,才努力揚起蒼白一笑。
“雖然我家人對外都說我小時候是從樓梯上滾下來,撞到了頭部,才導致什麼都不記得,但有一件事卻一直都忘不掉,也可以說是我的噩夢,不願意回想起來。”葉楠緊緊被趙愫霜抱在懷中,但是身體卻還是一直在顫抖着,雙手冰涼得過分。
“乖,我們不想了,我們也不說了。”趙愫霜找不到話來安慰葉楠,只能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卻莫名讓葉楠安靜下來。
“那件衣裳愫姨現在也看出問題來的吧,它是男裝,而且按照當時我的年齡,我根本就穿不下,而且在它的內裡還有未洗乾淨的血跡,”葉楠娓娓道來,神情漠然得像極了另外一個人,讓趙愫霜心裡吃驚的同時,也在心疼她的過去。
那件衣裳剛開始的時候,趙愫霜並未發現它的異樣與不同,直到有傭人指出它的款式是男式的,很顯然不可能是當時葉楠所穿的衣服,至於內裡的血跡,要是葉楠今天不說的話,她可能都不會發現。
“衣裳不是我的,可是血卻屬於我,從我身上流出去的,伴隨着鮮血的是無盡的疼痛,那個時候我都認爲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直到最後麻木了,不再痛了,他們…葉健…..他….”葉楠說到最後,話音都是抖的,可見當時那件事帶給她的痛苦恐懼是多麼的巨大,以至於其它的事,都忘了,唯獨這件事卻清晰得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
趙愫霜不想再聽下去了,雖然葉楠始終都沒有明確說出來,但以那家人的尿性,不難想象當時葉楠經歷遭遇了什麼。
葉楠深呼吸了一口氣,“葉健比我大六歲,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這個妹妹,我也同樣不喜歡他,在他初中那年,結交認識了社會上一羣不務正業的混混,葉健整天跟着他們混,學灰了賭博,抽菸,喝酒,最後還學會了…玩女人,腳踏幾隻船都有,後來他和他們老大的女人睡在了一起,他們老大說要剁掉他,要麼就拿錢解決,葉健敢做卻不敢回去給爸媽說,最後…”
趙愫霜的手也跟着葉楠抖了起來,雙眸中多種情緒閃逝而過,有憤怒,有心疼,有追悔,什麼都有,卻不足以表達出此時此刻她的心情。
“楠楠,楠楠我們不說了好嘛,不要再說下去了!楠楠。”那樣被撕裂的心疼,那樣恨不得回到過去將她的楠楠從那樣的水深火熱當中解救出來,她就不會受到這樣深深刻在骨子裡面的痛苦了。
葉楠恍若未聞:“葉健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和他老大提出交換,將我送給他老大,以保住他自己的命,把我推了出去。”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褻玩幼童的人大有人在,楠楠當時肯定很害怕,可是本該保護她的人沒有在她身邊,任由着她被推入火坑,承受那樣恐慌驚懼的痛苦。
“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我這樣對自己說道,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膽子,我傷了那個老大,當然我差點也死在他手中,後來我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逃了出來,直接去報了警,葉健在少兒所待了幾個月,回來之後打了我一頓,罵我不識擡舉,爸媽在葉健去勞改的時候沒少打我罵我,可我覺得這樣也是好的,至少我護住了我自己,並沒有讓自己…”
在那樣的情況下死去,也沒有淪爲那些人的玩物,這對她而言都是最好的結局。
在沒有任何人保護她的情況下,她不能哭,不能怯弱,不能害怕,因爲她要保護她自己,因爲她答應了布娃娃,她要好好的,好好的一直和它在一起,所以那個時候她只能那樣做,別無選擇。
雖然被打了個半死,但她還活着,便是最好的。
趙愫霜已經無聲哭泣了好半響,她知道以前那些事對葉楠來說,都是不能開口提出來的,那樣的害怕,那樣的恐懼,那樣的驚慌失措,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讓她倚靠,給她安全感,小小年紀,卻便學會保護自己,以血和痛的代價,給了她成長,可背後的痛和委屈是無法用言語訴說出來的。
“沒事的,我現在好好的,我還活着,這便是最好的,不是嘛?愫姨。”葉楠總是假裝樂觀,這樣她就可以偷得那半日的歡樂,不用活得那麼痛苦,那麼壓抑。
這件事她直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半分,因爲太過深刻,太過難忘,太過驚慌,恐懼和害怕,讓她不能忘,也不敢忘。
“楠楠,對不起,對不起。”現在說再多的對不起,都無法挽回她們姐妹倆當時犯下的錯誤,若是沒有那樣的玩笑,那樣的錯誤,暮暮也許就不會死,她們的楠楠會好好快樂健康活在暮暮身邊,哪怕單親,暮暮也會將所有的愛都放在她身上,她就不會…
葉楠輕笑着拍拍趙愫霜的後背,眼眸中的黑色卻是逐漸沉澱下來,壓抑得厲害,“這不關愫姨你的事,不用感到內疚,也不用說對不起,因爲我現在很好,所以以前的這些事都不重要了。”
趙愫霜的心臟悶疼得厲害,半響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愫姨,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葉楠輕輕歪頭淺笑,沒有半分陰霾,反而有些輕鬆,這件事一直壓在她心底發了黴,她也找不到人可以發泄出來,現在終於可以說出來了,悶澀的心陡然開朗起來,就是把趙愫霜給弄哭了。
趙愫霜也趕緊抹去眼淚,勉強一笑,“好,我們去吃飯,這些事以後都不要再說了啊!”她不想再讓她的楠楠一遍遍回想起當時驚懼的畫面,現在她倒是希望葉楠什麼都想不起來,對小時候的事遺忘得徹底,那麼這件事就永遠不會從她嘴裡說出來了。
“喂,顧帆,給我去查查葉健十多歲時接觸的人,集中在他初中時候,重點是一羣混混,查到之後直接發在我的郵箱中去。”顧家,暗處,有一人神色淡淡,瞳眸幽深捏着手中的手機,嘴角若隱若現的弧度,嗪着陰狠嗜血的笑。
葉楠很早就睡了,趙愫霜坐在牀頭,雙眼看着面色微白的葉楠,輕嘆一口氣,起身關了燈,合上門出去了。
“昱兒有沒有回來過?”趙愫霜下了樓,讓傭人給她煮咖啡,她需要好好醒一下腦子。
“回夫人,並沒有。”
趙愫霜頓了下,“是嘛,對了明天的早餐弄得清淡一點,不要牛奶,準備鮮果汁就行了。”想起葉楠對牛奶似乎沒多大好感,而且早餐也吃得特別清淡,所以特意交代道。
“好的,夫人。”
“把顧一叫來,我有事要讓他去做。”忽的想起葉健初中時認識的那羣混混,趙愫霜滿臉冰霜,看見顧一前來,直接道:“顧一,你去調查一下葉健初中時候認識的混混,只要是查到了就告訴我,也順便查一下那些混混當時有沒有因爲猥褻幼童一案進過勞改所的,如果查到的人對上了,直接帶回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