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砰”地一聲落地，全場寂靜。時間宛若停滯下來。只餘下徐徐涼意從打開的窗戶中拂過。
葉楠眼底的不敢置信還未來得及收回去，一道極致寒冷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
順着那道視線望過去。瞳孔緊縮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雪白的脣瓣蠕動着，卻始終無法說出與她無關的話語。
顧昱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快步上前將已陷入昏迷當中的杜天諾抱起來。
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那站在樓梯口邊緣的葉楠。動作乾淨利索，卻深深藏着絕情之意。
葉楠心扉冷透。像是渾身都沉溺在寒冷水中，冷得她面色發白。身體中的力氣被憑空抽走，讓她踉蹌了好幾步，差點步上了杜天諾的後塵，眼眶泛紅。卻倔強着不讓淚水滾落下來。
下面用餐的人對着她指指點點的，而她連移動腳步躲避那些鄙夷視線的動作都做不到。
手指死死扣住了樓梯口扶手，骨節因爲用力而顯出青白色。指尖無意識地抖動着，眼眸中透出痛苦。
指責犀利的話語傳入葉楠耳中。讓她的頭腦渾渾脹脹的痛，卻始終沒有去開口辯解。
整個人無助的站在那裡，手腳無措。眼底深處是她從未察覺到的隱隱希翼。不知是對誰的，只要有人出現將她從這孤立無助的狀態救出去，就好。
待唐唐三人趕到的時候，耳邊流傳着的便是各種流言蜚語，令他們三人眼眸沉冷下來，急急忙忙疏導開圍觀的人羣。
三兩步跨上樓梯，走到葉楠身邊，想要伸手去碰她時，卻只見她身子一縮，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副不願意與外界接觸的排斥模樣，商唸的眼眸深了深，耐下性子來對葉楠伸出手：“小楠乖，我是商念，不是別人，你看。”
說着，摘下帽子，露出及肩長的柔順頭髮，眉眼稍顯陰柔的柔和，讓人心生好感，語氣溫和，如同清風拂面，帶走人們內心中的負面情緒。
原本對葉楠的指責聲也逐漸靜下來，看着那個溫柔漂亮的男人以一種寬哄小孩子的姿勢，和葉楠說着話。
個別人心中開始懷疑着這個女人是不是精神不太好之類的，所以纔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那樣遭人鄙夷的事來。
於是在衆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心中的天平開始逐漸傾向葉楠，至於杜天諾早就被拋到角落中去了，有誰會記得她是誰。
隱匿在人羣中圍觀的人眼眸稍顯沉默，但嘴角卻是壓不住的上彎弧度，身側雙手因爲過度興奮和激動緊緊捏成了拳頭，心裡在不斷感嘆着：真是好極了，這樣纔好！真希望杜天諾那個蠢女人在多多刺激她一下，這樣一來，才能彰顯出她的完美！
肖瀟看着這樣將自己感官封閉起來的葉楠，心中很不滋味，曾幾何時，他也曾見過她這般模樣—
小小的蜷縮成一團蹲在角落中，懷中依舊緊緊抱着那個對她意義重大的布娃娃，被欺負了就咬緊下脣不吭聲，不哭泣，只是微微紅了眼眶，對外界做出的反應少之又少，像是整個人都聽不到，看不見外界所發生的的事，極其容易激起人心底那塊最柔軟得地方。
也只有當秦羽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纔會紅着眼眶，咧開被咬得傷痕累累的脣瓣，衝着那個滿眼心疼的男孩微笑，主動張開雙臂撲入他的懷中。
對於那個時候的莫初來說，秦羽就好似她那段黑暗當中的一抹熾熱的光芒，只有緊緊抓住了，纔不會永遠沉溺甚至窒息在那不見邊際的黑暗中，也是小小年紀的她整個生命的救贖。
那樣的信任和全心的依賴說不羨慕是假的，但肖瀟自認做不到像秦羽那般豁出一切去對莫初好。
而他也始終沒有秦羽那麼好的命，是周銘懷親手帶大的，所以他擁有着一些人沒有的特權，才能在那骯髒血腥中保住莫初。
葉楠沒有什麼反應，鮮血不斷從掌心中滲透而出，商念鼻尖飄着淡淡的血腥味，好看的眉宇輕輕皺了起來，扭頭對着肖瀟和唐唐搖了搖頭。
而人羣也自發讓開，亦或者是離開了，本來有想要報警的人也就歇了這個心思，悄然搖頭離去。
“小楠姐姐，我們回家去好不好。”唐唐可愛的娃娃臉上佈滿甜甜的笑意，但還未伸出去的手就那樣停在半空中，始終都無法在前進一步。
因爲葉楠身子在他靠近的時候，竟然開始發起抖來，那樣直接的害怕和驚懼，讓唐唐嘴裡苦澀滋味蔓延開。
唐唐和商念兩人輪流上陣都沒戲，肖瀟就更不用說了。
“現在怎麼辦？”商念苦惱着揉着額頭，雖然餐廳中大多數人已經離開，但不缺乏好事者一直在盯着這面看，好意的惡意的對此時情緒十分不穩定的葉楠來說，都是一種刺激。
肖瀟直接摸出手機，“我給小羽打電話，你們繼續吧！”
而秦羽在接到電話的時候，狠狠剜了一眼那邊笑得滿臉猙獰的周銘懷，撂下一句狠話，人已經從周銘懷面前消失了。
周銘懷摸着眼角的傷痕，“小羽毛，彆着急，好戲這纔剛剛上演，而屬於莫初的折磨也纔剛剛開始！”
若是當年她早點死去的話，他也就不用費這麼大的心思要弄死她了，沒有辦法她這個變數太大。
現在的她沒有當年的記憶，但誰也不能保證有一天她不會全部回想起來，到時候想要再次解決她的話，就難上加難了。
還不如趁着現在弄得她衆叛親離，抹黑她在所有人心中的印象，還有就是破壞顧昱莫雲這些人在她心中的感覺，等到想起來了，那纔是真正痛苦的開始，想要去原諒，但身心疲憊，傷痕累累的她又如何說出原諒的話語來。
莫初啊莫初，要怪就怪你親哥哥沒有認出你，無條件寵着杜天諾這個冒牌貨；
要怪就怪顧昱對杜天諾的第一印象太好，導致即便杜天諾錯了事，他也不會大發雷霆去責怪她，等到兩人塵埃落定，你便什麼也不是了。
接下來便是顧家所有人對你的影響了，等我想想先從誰入手好呢？
是趙愫霜還是趙菍霜，亦或者是趙赫毅？
真是選擇困難啊，哈哈！
“草！”秦羽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雙眼染上憤怒的火紅色，變得駭然嚇人，顧不上超速闖紅燈等行爲，只想着現下，趕到那個總是對外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兒身邊，將她抱在懷中，輕言細語將她帶出她的世界。
葉楠現在聽不清楚外界那些嘈雜的人聲在說些什麼，只覺得那些落在身上的視線似是要將她凌遲一般，疼痛異常。
只得將自己抱緊，縮在牆角當中去，這樣似乎就能躲避那些凌人的視線，腦海中各種片段閃現而過，各種場景，各種笑語，各種驚駭的，恐懼的，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如同黑夜蠶食光明，吞噬着她的內心。
心中一直呼喚的那人沒有出現，腦袋好痛卻比不上心撕扯的劇痛，像是整顆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一樣，痛得她渾身麻木，散着絕望的悲痛氣息，眼角卻一點溼潤都沒有，眸光也是呆滯得很。
但當秦羽如旋風般出現在餐廳中時，似是感應般，葉楠擡起了腦袋，看着來人漆黑瞳中掩飾不住地擔憂，心疼和各種惱怒時，雪白的嘴脣陡然咧開，淚水隨之而下，滑過脣角，帶來鹹澀的苦味。
等到秦羽走到身前，蹲下時，撲面而來的寒意對此時的葉楠來說，卻如同春風過境般帶來溫暖的氣息。
對外界不理不睬的人，現下主動張開雙手，像極了小時候的舉動，只待那人將她死死揉在懷中，微涼的體溫激發了她心中悲痛的淚水，雙手緊緊抓住秦羽後背的衣服，淚水無聲滾落而下。
每一滴，每一顆充盈着傷痛的悲傷，絕望，痛苦，都透過滾燙苦澀的淚水流露出來。
“沒事了，沒事了，小羽毛哥哥來了，小初乖，沒人敢欺負你了！乖！”秦羽咬緊了脣瓣，才勉強壓下心中那股要殺人泄憤的念頭，只剩下滿心滿眼的心疼，安慰着懷中無聲哭得傷心的小孩兒。
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求生的浮木，葉楠緊緊抱着秦羽不鬆手，哽咽着喃喃道：“不是我，小羽毛哥哥，不是我…推她下去的，真的不是我，不要不相信我…”
滿心的不安，滿心的委屈在此時爆發出來，這些天一直隱忍的痛苦情緒，因爲杜天諾自導自演的這場戲，讓她發泄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絕望，那般委屈。
此時的秦羽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就真的白活了。
“我知道我的小初是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的，別人不相信你，小羽毛哥哥相信小初，那個女人心太壞太黑了，所以纔會一直欺負我家的小初，小羽毛哥哥會給你討回來的。”
葉楠哭泣停頓了一會兒，視線有些模糊，眼眸中似乎沒有焦距，但很快又聚在一起，浮現淡淡無望的傷心。
“顧昱…他…看到了…他…”
那樣冰冷的眼神已經代表了一切。
他…不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