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神色不變，眼底浮出淡淡的複雜。不過轉瞬就消散不見。
只是在顧昱沒有察覺到的地方。右手食指痙攣了一下，掩蓋住心底的情緒。莫雲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訝擔憂的神情：“我們還是先過去看看吧，房子燒掉了是小事，可別連人都沒有了。”
彷彿沒有聽出莫雲的話中話，顧昱連外套都沒有拿，直接拿過車鑰匙飛奔下了樓。顧帆緊追其後。
莫雲靜靜坐了一會兒，將杯中濃郁醇香的紅酒品嚐完。才慢條斯理不急不忙講顧昱落下的外套拿上，撥弄了一下遮蓋住眼角的碎髮。莫雲笑得有些邪肆詭異，“當真是…”讓我失望。
哪怕是消防車來得及時，但也止不住公寓的大火肆意蔓延開，灼熱滾燙的熱度離得近一點都能感受到。周遭羣衆都被疏散開來，所以顧昱的車纔會暢通無阻的開到樓下，剛下樓就被消防人員組攔住了。
“這位先生。這裡很危險，請你儘快離開！”
顧昱不說話。陰沉狠戾的氣息浮現在眼底，看得那位消防人員膽顫不已，顧帆急忙上前來交涉。也順便盯着顧昱。免得他一個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但出乎顧帆意料的是，顧昱只是靜靜擡頭仰望着那層大火蔓延的樓層，眸底深沉一片，濃郁的墨色化不開，揣在褲兜裡面的手早已不知不覺緊握成拳，心尖在輕微地發着抖，打着顫，像是嫉妒害怕失去什麼，讓顧昱深皺眉頭。
嗆鼻的塵煙讓葉楠終於醒了過來，大腿火辣辣地疼痛，條件反射性用手捂住了口鼻咳嗽幾聲，才勉強回過神來，灼熱滾燙的溫度舔舐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又是一陣抓心撓肝的痛楚，讓她擰着眉頭蜷縮起了雙腿。
後腦勺一陣陣的刺痛，擡手一摸便是滿手粘稠的血液，顧不上疼痛從地上爬起來，正好身下躺的那塊地毯被火苗吞噬，燃燒散發出來的刺鼻味道更是讓葉楠呼吸不上來。
現在想要從大門口出去是不可能的，大火蔓延早就將玄關處的實木鞋櫃燃燒，衝不過去，而且金屬門把手被燒得鐵紅，赤手握上去的話，恐怕皮肉都會燙掉一層。
火是從廚房開始燃燒起來的，雖大卻不至於讓葉楠摸不到洗手間去，一路上被燒得滾燙的小物件燙了一下，都沒反應，眼前更是一片熾熱的火紅色，恍惚得讓葉楠分辨不清出方向，跌跌撞撞了好幾次才堪堪滾落進了洗手間中。
身上的衣服多多少少都被燒出了幾個大洞，還泛着焦味，臉上灰撲撲的，隨手一抹，將手心上的血跡也摸到了臉上，看上去駭人得很，也狼狽到了極點。
靠着冰涼的瓷磚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等到力氣恢復得差不多時，才起身將洗手間中的水龍頭全都打開，但是那些冷水葉楠此時卻不敢往身上潑，因爲身上多處被燒傷，貿貿然接觸冷水的話，只會讓傷口更加刺痛。
一牆之隔，外面的爆炸聲不絕於耳，甚至的葉楠還感受到了那爆炸餘波震得她不舒服，但現在的她沒有那麼多精力去想這些了。
頭部被狠狠撞擊在地，失血過多，加上吸入不少二氧化碳，現在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隨時都能暈倒過去的脆弱模樣。
後腦勺的鮮血不斷流淌而下，染紅了葉楠身後的白色瓷磚，滴落在身下滲出來的水中，氤氳開來絲絲縷縷的紅色，觸目驚心！
葉楠神智模模糊糊的，乾燥的脣瓣開開合合像是在叫了一個人的名字，只是還沒等那聲音從開合的嘴角溢出，她便失了所有力氣倒在水中，任由着那從浴缸中漫出來的水淹沒了她。
而經過將近兩個小時的滅火搶救行動，火勢終於被打壓下去，不等消防人員進去搶救人員時，一直在一旁等候着的顧昱先一步沒有任何措施的衝了進去，顧帆慢了一拍被消防隊員攔在外面，隨即兩個消防人員快速跟進去了。
廚房和客廳都被燒得面目全非，空氣中還揮散着燒焦什麼東西之後的糊味，滾燙的溫度從腳底竄上來，但顧昱卻顧不上這麼多，沒有廚房和客廳看到葉楠，便捂着口鼻準備去房間尋找時，擡腳卻突然踩到了水漬，讓他愣了愣。
隨後驀然明白過來，直接衝到了洗手間門前，想要推開門的動作卻停頓住了，那種不受控制地情緒一直在心底纏繞着他，莫名的惶恐，怕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只是一具屍體…
可容不得他心裡想太多，稍微一用力就推開了洗手間的門扉，入眼的一幕讓顧昱瞳孔緊縮了一下。
隨即雙手輕微顫抖着將那倒在水中，不知是生是死的人小心翼翼抱在懷中，感受到懷中那微弱的心跳，和掌心還未失去的溫度，讓顧昱提着的心陡然落回胸腔中去。
還好，人還活着！
她沒有出事！
動作前所未有地輕柔，將被冷水沖洗去髒污的葉楠抱在懷中大步走出了洗手間，而後跟上來的顧帆驚訝了一下，就趕緊聯繫好醫院，然後叫人來處理這邊的事，自己則是將顧昱和生死未明的葉楠送去醫院。
手術室紅燈亮起的時候，顧昱滿臉的陰鬱，雙手不可抑制地顫動着，令顧帆不得不訝異的看着這樣的顧昱：
印象中的顧昱總是沉穩冷靜的，做事狠戾不拖泥帶水，面上掛着紳士般完美的笑意，骨子裡面卻冷如南極寒冰，也從未見過他會像今日這般情緒起伏波動這麼大，看來這個葉楠還是有點本事的。
至少讓視女人如衣物的顧昱對她上了心，爲她的安危這麼着急，倘若葉楠沒有挺過去的話，顧昱頂多恐怕只會難過一陣，而後就會將這個葉楠忘記得一乾二淨了，但若是捱過去這一難關了…
眼尖看到顧昱白色襯衣上的血跡，顧帆心肝顫了一下，唯恐顧昱在衝進火災現場受了什麼傷，“顧少，你受傷了？”那樣子恨不得撲上去好好看看顧昱傷到哪兒了。
受傷？
顧昱眉宇一挑，順着顧帆的視線也看到了自己白色襯衣上的斑駁血跡，故而臉色大變，手指摩擦着那還溼潤的血跡，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的疼痛，這血怕是葉楠身上的，只是爲什麼？
“顧帆，去查清楚，包括公寓是怎麼失火的？還有便是查查餘明軒和餘媛這對兄妹近期以來的行蹤。”
顧昱承認他對葉楠有所不同，有憐憫，有同情，有憐愛，以及那少到可憐不足以支撐什麼的喜歡，若只是單純公寓失火的話，顧昱不會去追究什麼，但若是動了他的人，就不是一兩句道歉能說得清楚的了。
不是爲了葉楠，而是這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實在過於響亮，讓他想要裝作無視都做不到。
而他對餘家兄妹也太多餘仁慈，讓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挑釁他，當真是叫他火大得很！
顧帆努努嘴脣：“是，顧少，若是查到了此事與…有關，該如何處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保鏢，有些事並不能越過顧昱去插手，不然沒他好果子吃的。
顧昱兩手交握在一起，左手大拇指輕輕摩擦着右手食指，微微眯起的雙眸狂肆冷冽的駭人，嘴角也勾起一抹冷邪的殺意，不過轉瞬就消失不見了，卻讓一旁一直注意着顧昱情緒變化的顧帆心中駭然，隨即將腦袋垂得更低了。
顧少，生氣了！
多少年了，顧少沒有這般動過怒了！
而上次動怒的場景，顧帆至今都還歷歷在目，陡然心頭一緊，一股遠久的噁心感瘋狂的涌上心頭，叫他面色繃緊，且白了好幾分！
“呵呵，此事查到了莫要打草驚蛇，也不要對外聲張，只說是單純的失火，而楠楠也僅僅只是受了點皮外傷，沒什麼大礙，接下來就等着他們自己坐不住。”
顧昱的嗓音裡帶着一種寒冽的殺氣，很淡，只是卻彷彿扼住了顧帆的脖子似的，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臉從煞白轉爲淺紅，直到顧昱收斂那股氣息，顧帆才重獲新生，憋悶着一張通紅的臉不敢大聲喘息。
顧昱擡頭望了顧帆一眼，沒說什麼，只是讓他先給他找身乾淨衣裳，就去着手辦事去了，“對了，將小幽叫回來吧！”
顧帆即將離去的腳步一頓，隨即點頭：“我知道了，顧少！”
小幽？
希望這次他不要再犯了，不然懲罰就不止這麼簡單了！
葉楠在搶救過程中，右手一直在緊緊拽着什麼，醫生用盡了辦法都沒讓她鬆開手，只好嘆口氣轉移視線將她大腿撕裂開來的傷口縫補起來。
只是她後腦勺上的傷口卻叫醫生犯了難，那位置傷得極爲有技巧，不好動手術，而此時病人昏迷不醒，不好給她做進一步的檢查，處理好葉楠身上的傷之後，手術室的燈滅了，顧昱也站起了身。
“怎麼樣了？”聲音有點沉，但怎麼也掩飾不住那股自心而發的心疼！
醫生哆嗦了一下，道：“病人身上的傷口多處燒傷和燙傷，不過她身上除卻燒燙傷之外，還有着另外一種傷痕，像是被人毆打所致，大腿上的傷口深且刁鑽，或許在遇到了什麼事，病人掙扎過導致傷口撕裂開來，造成動脈血管輕微破裂，不過傷得不太重，”
顧昱眼睛都眯了起來，淡淡然看了一眼醫生。
醫生咕嚕嚥了一下口水，再次顫顫巍巍繼續道：“最重要的是，是病人後腦勺的傷口因着位置關係不便，只能大概推斷出病人有輕微腦震盪，具體的還要等病人清醒過來做檢查才能知曉。”
顧昱垂下眼睫，眼底的那絲心疼真切存在，手指輕碰了下葉楠被包紮好的傷口，很輕，像是力道重了，就會弄疼了葉楠，這般的舉動皆都落入了拐角處來人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