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佚感受到葉楠內心那陡然沉落下去的情緒,收緊了抱住葉楠脖子的手。將自己溫熱的臉蛋貼在葉楠側臉上。並且蹭了蹭,糯糯的聲音從微紅的小嘴中說出:“沒事的啊。沒事的,媽媽還有安安和未晞在呢,所以不要不開心,不要難過。”
“嗯,媽媽還有你們呢。”所以任憑再多的不開心。再多的難受她都會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會讓孩子們察覺到。她和顧昱等人之間的事,還是自己解決的好。把小孩子參與進去怎麼都說不通。
所以葉未晞十分親近顧昱,她沒有說什麼,更沒有試圖去阻攔,去呵斥。反倒放手任由事態發展。
等吃過了早飯,顧昱中途上了個洗手間,給顧帆去了通電話。並說自己今天早上不去上班了,還說若是公司裡面沒有什麼大事的話就不要給他電話了。顧帆應承下來之後,顧昱才掛斷了電話。
洗手間中那面鏡子清晰將他面上的情緒波動都映照出來了,擡手捏了捏鼻樑骨。薄脣抿成了一條冷硬的直線。
其實昨天在醫院裡面看到葉安佚那張臉的時候。顧昱心中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但他卻不敢去跟葉楠面對面求證他心中的這個假設,他也在害怕着,害怕從葉楠口中說出來的那個答案,並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也學起了五年前的葉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逃避着這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頭一次發現他顧昱也有這麼膽小的時候,以前的那些理直氣壯,心高氣傲,現如今也不過爾爾,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太多太多,讓顧昱心頭的那一絲自信被葉楠一次次的冷冽態度熄滅,只剩下寥寥輕煙徐徐而上了。
砰砰砰的拍門聲傳來,伴隨着小姑娘兒清脆軟糯的聲音響起,落在顧昱的耳中,嘴角下意識地勾起,淺淺的弧度卻噙滿了柔和的笑意,不是刻意而爲之,而是由心往外溢漫出來的。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對待如同惡魔一般打不得罵不得的小孩子,會喜歡到心歡悅,沒有任何厭煩不耐煩的感覺,和葉未晞葉安佚相處起來的時候,總有種很微妙的感覺,滿心歡喜。
“顧叔叔,顧叔叔,你是掉馬桶裡面了麼,你要是再不出來的話,我,哥哥還有媽媽就不等你了哦!”
小姑娘兒今天沒有紮起高高的馬尾,也沒有讓葉楠給她編小辮子,及肩長的黑色柔軟的頭髮就那樣垂落下來,頭上戴着一頂淺粉色綴着三四朵小花的帽子,淺色系連衣裙,配上毛茸茸的小揹包,可愛到爆棚。
葉楠正在給葉安佚的輪椅上鋪上了一層軟軟的墊子,讓葉安佚坐得舒服一點,聽到葉未晞這番話,笑得兩眸彎彎,噙滿了柔軟的笑意,“未晞別拍門了,去把餐桌上的小水壺拿過來,安安你看下鑰匙在包裡面沒有,我去拿奶粉便攜盒。”
葉安佚點頭嗯了聲,確認鑰匙就放在包裡面隔層中時,才擡頭看着走出洗手間的男人,眼眸閃爍了一下。
內心裡面有着來得洶涌的喜悅和緊張,讓他兩隻小手怎麼放都不對勁,手心中甚至還冒出了薄薄的汗水。
顧昱和葉安佚相望無話,倒是之前葉安佚心中的緊張感淡去了不少,揚起笑臉乖乖巧巧的叫了聲顧叔叔,有點小小的彆扭,雖然很想脫口而出的是比顧叔叔更加親密的爸爸,可是葉安佚怎麼都叫不出口。
所以在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鼓勵加油,下一次一定要叫爸爸,哪怕他會很奇怪,會有數不清的疑惑,那也改變不了他是他和未晞爸爸的事實,唔,要不要告訴他實話呢!
再次看看顧昱那張線條柔和下來的臉,葉安佚還是決定暫時不要告訴他好了,嗯,就這樣決定了。
準備妥當後,葉楠就牽着葉未晞的小手進了電梯,葉安佚則是被顧昱推着輪椅也跟進了電梯裡面,找話說道:“楠楠你一般都會帶着安安他們去哪個公園裡面散步的?”
葉楠看了他一眼,對於他還叫自己楠楠這件事有點心理陰影,可對上顧昱那雙含笑帶着少許討好的漆黑眼眸時,決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沉默了下回道:“就在附近不遠處那個公園裡面,人少,安靜,很適合散步!安安和未晞都受不得太吵鬧的環境。”
“這樣啊!那我每天早上過來陪你們去散步如何,你一個人也同時兼顧不了安安和未晞,輪椅又重,你也搬不動,有我在你就可以輕鬆一點了!”
顧昱戀愛經驗幾乎爲零,絞盡腦汁才勉強想到這個蠢辦法來接近葉楠和孩子們,還生怕自己哪裡說錯了,會被葉楠所討厭,所拒絕。
不過若是被拒絕的話,那也是正常的吧!
畢竟以前的傷害都還在,哪怕是傷口癒合了,疤痕還是會留下的,曾經的痛苦也是騙不了人的,要她輕易抹去傷痕,說原諒的話,幾乎都是不可能的。
葉楠沒有冷着個臉將他趕出去,已經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他又還能奢求些什麼呢!
就在顧昱腦海中天馬行空想着一些有的沒的的時候,葉楠就慢悠悠開了口:“隨便你!”
三個字如平地驚雷炸得顧昱有些不可置信,驚喜來得太快反倒有些不真實了。
葉楠瞅見顧昱眼眸中的不敢相信,冷哼一聲說道:
“每天早上七點未晞就要起牀,七點半安安起牀,七點四十五分準時吃早餐,早餐不能有牛奶和雞蛋,只能是易消化的米粥或者小麥麪包,溫度適中沖泡的奶粉,水溫大致是三十五度至四十度左右,餐後水果是幾顆草莓或者是其它的都行,只能吃一點不能多吃。”
顧昱還有點回不過神來,就被葉楠接下來這一長串話語給砸暈了,但還是極快跟上了葉楠說話的語速,默默將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牢記在心中,才發現照顧孩子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再加上葉未晞葉安佚身體要比同齡小孩兒都要弱,尤其是葉安佚動不動就生病犯病的,着實讓人不得不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而且飲食就更加註意了,太過堅硬不好消化的食物不能吃,對腸胃不好的食物要少吃或者不吃,飯後多少時間要吃藥,每次吃藥要吃多少片,種類數之多讓顧昱彷彿都嚐到了那藥的苦澀味道。
就這樣一個人說着,一個人聽着,很快就到達了那個小公園,有着不少老人在這裡打着太極拳,遛鳥的,鳥鳴聲不絕於耳。
“那…安安的腳又是怎麼回事?”顧昱看着輪椅上的葉安佚咬着牙,慢慢從輪椅上走下來,雙腳落地的一瞬間,顧昱清楚的看到葉安佚整個身體中都顫抖了一下。
葉楠眯着眼時刻注意着葉未晞和葉安佚,聽見顧昱的問題,脣瓣抿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的難過,久久都沒有說話。
就在顧昱以爲葉楠不想說的時候,葉楠開口了,“安安身體太弱了,常年要麼是坐在輪椅上,要麼就是躺在病牀上,當年更是連爬都不會,現如今能夠站起來行走已經算是個奇蹟了,而且他雙腿骨骼有些太過纖細,不足以支撐着他長時間行走,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先讓雙腿習慣走路的感覺。”
其實葉楠還沒有說出來的是,當年葉安佚出生的時候幾乎跟死了一眼,呼吸微弱得好似下一秒就會斷掉,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和未晞的身邊。
所以再後來得知他可能下地走不了路的時候,她心中也沒有多大的遺憾,只想着只要葉安佚平安健康,其餘的疾病都不算是疾病。
顧昱望着葉楠平靜的側臉陷入了沉默,半響纔將視線收回來,落在正努力咬牙克服那股難耐痛楚的葉安佚身上,讚賞道:“安安是個毅力堅韌的好孩子,現在雖然不能不靠借外物站立起來行走,並不代表着以後的他站不起來。”
“…也是,我相信安安!”
“哥哥,你要是累了就停下來歇一歇吧,一口氣是吃不成一個大胖子的,還有就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一步一步慢慢來,不要着急。”葉未晞在美國的時候唐唐教過她兩年,從兩歲開始就會認字,明白一些道理,有些時候說話說得頭頭是道的,讓人哭笑不得。
葉安佚額頭上的汗水滴落在眼眸中,有些許的刺痛讓他條件反射性的閉上了眼,才緩緩睜開看着眼前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妹妹,“我知道!倒是你跑一下可以…別太長時間了,免得身子承受不住,又讓媽媽擔心!”
葉未晞見葉安佚不走了,就乾脆蹲在了地上,“哼哼,未晞又不是笨蛋,等到身體真的很累很累的時候就停下來,纔不會傻乎乎的往前衝,”眼珠子轉了轉,擡頭看着葉安佚,“哥哥你就是那個傻乎乎的人!”
葉安佚愣了下,反問回去:“哥哥怎麼就是那個傻乎乎的人了?”
葉未晞哼唧兩聲,看了看那邊沒有走過來的葉楠和顧昱,嘴邊掛着一抹狡黠的笑,“昨天晚上哥哥你和媽媽說的話未晞都聽見了,就是聽得模模糊糊的,不過還是讓未晞知道了,顧叔叔就是爸爸,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