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愫霜等人有些啞口無言，餘明軒自知這種場合他沒有說話的立場。反倒認真打量起了葉楠。
和她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都有些模糊了。但是那個時候的她似乎笑容都發自內心的。
可是現在一樁樁一件件針對她的事接連而出，讓她連心都枯萎了。笑現在對她來說只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動作罷了。
心頭忽而有些動容，有些不忍，也有些同情悲憫，只是他不能爲她說話，也不想爲她說話。
哪怕她在這些事件當中都是無辜的。可若不是也因爲她，之後也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說來說去，有一部分原因都是因她而起的。也怪不得她會甘願吞下那些罪名，只怕她心裡面也是有數的吧。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餘明軒的錯覺，他總覺得現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葉楠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了，那種感覺很淡。卻偏偏給他的衝擊很明顯，像是一個毫無生機的人偶突然注入了靈魂，變得鮮活起來。
背脊猛然竄上一絲冷冽的寒意。看向葉楠的眼神變得幽深，閃爍着不明的光芒。
這個葉楠身上肯定發生了一些他們所不知道的事。不然短短時間之內她的改變不可能這麼大的，而且還和秦羽那邊的人走得那麼近，也沒有見他們排斥她—
像是他們很早之前就認識一般。現在不過是久別重逢而已。
於是他開了口。出了聲，問出來的問題倒是將他自己先嚇了一跳，“葉楠，你到底是誰？”
不說葉楠，就連商念也訝異地將視線落在了餘明軒身上，挑挑眉頭，“這話倒也問得真是好笑，葉楠就是葉楠，還能是誰不成，人在經歷一些事之後，心智就會變得極爲成熟穩重，自然會有那麼一絲改變，就是不知道餘少你這個問題問出來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餘明軒眼眸眯了眯，到底還是放棄了，扭開了頭，這個葉楠的事還真的是一般人都插手不了，僅僅只是一個單純的疑問，到了那個男人口中就好像變得他有什麼陰謀詭計一樣，當匹狼一樣防着，有些好笑。
但經過餘明軒這麼一打岔，之前的凝重的氣氛逐漸緩和了下來，不再那麼針鋒相對了。
葉楠抱着她的東西，仔細翻了翻，發現小蘭這個人很是細心，一些不太重要的物品沒有出現，反倒是她電腦桌上和抽屜中的東西都在這裡了，包括她那個布娃娃，水晶娃娃以及手機都在，讓葉楠面色含了一絲淡淡的暖意。
“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這些日子打擾了。”葉楠將懷中的東西推到了商念手上，恭恭敬敬朝着趙愫霜等人鞠了一躬，再次擡起頭來時，那張古典明媚的臉上再無多半分的眷戀，有的是淡淡的疏離。
趙菍霜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急忙跑過去，將葉楠緊緊抱在懷中，也顧不上會不會弄痛了她，只知道心裡難受得緊，眼淚大顆大顆掉落下來，哽咽着說道：“楠楠，楠楠，楠楠…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讓人給欺負了，有什麼需要用上菍姨的話，就儘管來找菍姨，菍姨肯定會幫你的。”
葉楠笑着抱了抱趙菍霜，就將人給輕輕推開了，看着趙菍霜臉上的淚水不是作假的，心裡也微微有些難受，但她不想再留在這裡了，心即已經死了，留下來也沒有用了。
“再見，菍姨！”這短短的四個字，竟然成爲了葉楠告別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隨後便跟着商念離開，背影清瘦，決絕，似乎帶着一股難言的悲慟和譏諷。
“東西都帶好了嘛，我們要離開了。”商念將那個水晶娃娃從葉楠手裡拿過，小心翼翼放在一個紅色絲絨盒子裡面，在輕輕合上，狀似無意道：“其實這個水晶娃娃並不是小羽請人雕刻的，而是他自己打磨出來的，在這個完成品前面，還有很多半成品亦或者是廢棄品。”
葉楠沉默了下，接過商念遞過來的紅色絲絨盒子，幾不可見點了點頭：“我知道。”或許剛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她不知道。
但等到記憶恢復在看見秦羽手中那些很明顯的繭子，以及細微傷口的時候，她就明白了，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商念頓了頓，嘴角劃開一抹淺淡的笑，宛若清風吹散開陰霾得烏雲，帶來暖意的光芒，
“我說這些也並不是想要表達什麼，只是想要告訴你，小羽他對你是真心的好，刻在骨子裡，刻在心裡，刻在靈魂上的那種好，我也不求你能夠一輩子記得小羽，但我不願看見你因爲以後的事兒產生對小羽的怨。”
葉楠知道商唸的意思，她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用手指輕輕摩挲着那黑色金屬邊緣的手機，不鹹不淡道：
“我不是那種不分黑白，不明事理的人，小羽毛哥哥對我的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不是當年有他護着我，只怕莫初這個人早就死了，又何來今天的葉楠呢，況且錯不在他，我又怎麼會對他心生怨恨。”
商念仔細敲了敲葉楠的神情，見她沒有說謊，懸着的心終是落了下來，但下一秒葉楠開口說的話瞬間又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過後變成了心酸：
“我唯一恨小羽毛哥哥的，就是他明明對我許下了承諾，卻沒實現，恨他爲什麼不好好的活着陪我，恨他爲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離開。”
商念喉頭哽咽，在腦海中轉動着的安慰的話，連他自己都安慰不了，更別說葉楠了，所以只是無聲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先出去處理一些事，小羽留在手機裡面的東西你可以趁着這個時候看看。”
葉楠猶豫了一瞬，終是開了機，看着上面的請輸入密碼的提示，一層水霧朦朧了視線，顫抖着手指輸入那六位銘記在心的數字。
手機屏幕不再是一層不變的黑色，而是變成了幻燈片一樣的壁紙，一張張都是她小時候的樣子，哭泣的，難過的，快樂的，高興的，生氣的，生病的，每一張都不重樣。
屏幕上也沒多少東西，葉楠看完了照片，想了想點開了視屏，一段段的時間不一，但每段視屏裡面都是她的影子，隱約還傳來了秦羽的聲音，稚嫩得很，藏着濃郁的笑意，瞬間讓葉楠紅了眼眶。
最後不知道手指點到了哪裡，竟然錯滑開一個黑色的音頻，剛想返回退出時，熟悉帶着笑意的音線傳入葉楠耳中，讓她神情都凝滯住了，隨即涌上面容的是抑制不住地悲痛。
“是小初吧，我就知道小初肯定不會忘記那密碼的，當你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或許這個時候我已經不在你身邊陪着你了吧，有些小小的傷感和難過呢。”音頻裡面的男聲沉默了下，又繼續說道：
“嘿嘿，好了好了，不說這些話了，小初別哭，雖然小羽毛哥哥不能繼續待在你的身邊了，可是我會在天上看着你的，保護着你的，所以不要害怕不要傷心，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得很，明明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和小初你說，可是到了想要說的時候，竟然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但是小初，你要好好的，快快樂樂的活下去，我知曉你心中恨極了莫雲，或者還有顧昱，但這都是命，怪不得誰，恨只會讓你變得痛苦，我不希望你因爲我的事而去憎恨任何一個人，因爲我不想看見你痛苦的模樣，所以，小初要乖乖的不要恨，若是要恨人的話就恨我吧，這樣一來，小初就會永遠都忘記不了小羽毛哥哥我了。”
“有點卑鄙，但我不想小初忘記我，或許你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會傷心會難過，但請原諒我自私這麼一回，就當是還了過去那二十年裡我無時無刻不惦記着你的情吧。”
男聲說到最後的時候，也隱隱有了哽咽之音：“小初，對不起，這是小羽毛哥哥最後騙你了，對不起，沒能陪你走到最後，對不起，讓你傷心難過了，對不起，我弄哭你了。”
四聲對不起，讓葉楠將手機緊緊貼在胸口位置，失聲痛哭了出來：“小羽毛哥哥，小羽毛哥哥，小羽毛哥哥，小初想你了，爲什麼你還不回來，又爲什麼要說對不起，我不接受，不接受，我只想你回來繼續陪着小初，小羽毛哥哥~啊~”
商念收回要敲門的手，微微低垂着頭站在門外，神情微慟，靜靜傾聽着門內的動靜。
“小初，時間差不多了！”
杜天諾在坐立不安着，心頭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右眼皮一直在跳個不停，跳得她心煩意亂的，現如今葉楠和顧昱之間徹底決裂開了，理應沒有什麼人能夠威脅到她的地位，可爲什麼這麼的不安。
忽而想起在醫院當中，葉楠說出來的話，背脊一陣陰寒竄上，激得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想要出門的時候。
這個時候莫雲回來了，習慣性揚起笑臉想要和莫雲打招呼，卻不想對上莫雲陰沉濃黑的眸子，心頭一慌，下意識挪開了視線，因此沒瞧見莫雲眼角壓抑的憤怒。
“你這是要去哪兒？”聲線和以往沒什麼區別，但聽在杜天諾耳裡，竟有種壓迫之感，咬着牙搖了搖頭，“沒想去哪兒。”
“那正好，我這裡碰巧得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想要和你分享分享，坐下來一起看吧！”
杜天諾心頭的慌亂幾乎是壓抑不住的，想要離開這壓抑的客廳，可是身體卻僵硬住了，動彈不得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