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田宓睜大眼睛,吃力的呼吸着,儘管來之前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儘管已經在網上看到許多類似的猜測,但她還是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人遞送了檢舉信!
窗外霹靂閃爍,這一大串的罪名也像是一記驚雷般響在她的耳畔,她不由得抓緊田振業的手:“爸,這是真的嗎?”
“統統都是無中生有!”田振業瞪圓了眼睛,氣得直喘,“我是個商人,你哥和你丈夫又都是議員,我自然要跟官場上的人打交道,但那都是普普通通地禮尚往來,絕對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嚴重。可不知道是誰在背後陷害我,把那些虛無縹緲的人證物證都抓的牢牢的,每件事情都一環套一環的,硬是把我給套了進去。”
心漸漸沉了下去,田宓用力咬咬下脣,轉過身對周雪柔說:“媽,哥怎麼還沒來,你出去看一下他吧?”
周雪柔駐足遲疑了下,便點點頭去了。
直到周雪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田宓才起身關緊了病房的門,又坐下來神情凝重地問田振業:“爸,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不是我懷疑周雪柔,她……她究竟是什麼來歷你知道嗎?”
田振業明顯愣了一下,他擡起那隻插滿了管子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向田宓,曾經英姿勃發的面容竟有了一絲浸着滄桑的倦怠,彷彿是枯萎的雞冠花。
田宓急忙湊上跟前,眼底卻不由得一酸,她第一次發覺父親已經老了。
“小宓,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田振業低低地嘆息,“田野並不是你的親哥哥。”
“什麼?”
田宓猛然擡起頭,只覺得心口似被人用鐵錘狠狠地敲了一下,震驚地幾近不能言語,耳朵裡也嗡嗡直響。
“他是我一個故人的兒子,當年我見他沒人照顧,就把他接到自己身邊養着。這麼多年,爲了不讓他心裡難受,我一直瞞着這件事,對外宣稱他是我親生兒子。事實上,我也把他當親兒子一樣對待,不但給他我所能給的一切,還娶了他在世上唯
一的親人,他的小姑姑,也就是周雪柔。”
“你是說……哥他其實不是我們家的人,而周雪柔竟是他的姑姑?你又爲什麼要瞞着我?”
田宓從未想過,真相竟是這樣的令人難以置信!和她相依爲命這麼多年的哥哥,居然就是她繼母的親侄子!
更令人咋舌的是,這個家裡所有人都知道,爲什麼唯獨她不知道?
田振業疲憊地閉了閉眸子:“是我答應雪柔的,爲了不讓她和田野覺得不舒服,我纔沒有告訴你這一切。我只想讓咱們一家四口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相親相愛。”
田宓搖搖頭:“天吶,爸,你知道周雪柔是什麼人嗎?”
“你什麼意思?”田振業的心驀然間慌了,其實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是沒懷疑過田野,畢竟最清楚振東運作的人,就是田野。但他從未想過周雪柔跟這件事會有什麼關係。
田宓覷着田振業的神色,遲疑着開口:“她……她年輕的時候,曾經被前任首相蕭蘭成拋棄過,現在蕭家出事了,咱們家也出事了,我不得不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點。”
“不可能,她再怎樣,也不可能害我,這麼多年,我對她們娘倆掏心挖肺,沒有一點不周到,”田振業說着,瞳孔突然收縮,情緒依然激動到了極點,“難道是……難道是爲了我手裡的錢?可最苦最難的日子都是她陪着我走過來的,她怎麼可能害我!”
眼看着父親的臉色越來越脹紅,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田宓慌忙地按住他:“爸!爸!你放鬆點!爸!”
……
暗沉的雨夜裡,蕭珏獨自坐在窗前,他一言不發地注視着田宓走進車庫,注視着她開車離開了這個家。
他的心似被刀刃淺淺地割划着,一抽一抽地痛,他的腦子更加的混亂,黑與白縱橫交錯着,讓他幾乎分辨不出真實與虛幻。
他又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那條印着灰紫色暗紋的毛巾,剛纔田宓就是用這條毛巾爲他擦頭,她是那樣溫柔,溫柔的令人心碎:“你還記得那支舞嗎?我們在巴塞羅那看到
的那支弗朗明哥舞。”
“記得。”
蕭珏當時怔了一下,他恍然發覺巴塞羅那的三天三夜彷彿已遙遠到像是上輩子的事情,遙遠到,此生再也無法觸及。
田宓的玉臂花枝一般展開,從背後輕輕地繞上他的腰間,她的脣就在他的耳畔微微闔動着:“我學的第一支弗朗明哥舞,叫做‘火’,火代表焚滅,也代表重生。老師告訴我,跳這支舞,一定要表達出在焚滅中求生的那種吶喊,這需要很強勁的力度和情感。第一次跳這支舞時,我會覺得很辛苦,因爲我完全不明白那種焚滅的痛苦;第二次跳,爲着練舞的這些苦,我忽然就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第三次跳,漸漸熟赧,我的心中已有了那種絕處逢生的期待;第四次跳,駕輕就熟,我好像能看到一朵火蓮花在燃燒中綻放,那樣美;可到了第五次、第六次、之後無數次的時候,我卻覺得累了,乏了,就這樣始終無法再突破,也就不想再跳了。”
蕭珏閉上眼,世界烏黑一片:“再動人的舞,跳得次數多了,也會覺得厭倦。”
這個道理他明白,就像他和她的感情,就算再鞏固再牢靠再完美,也經不起這般接二連三地打擊吧?更何況他們之間的那份情,原本就千瘡百孔,根本談不上什麼鞏固和完美。
她一定是想告訴自己,她和他,已經累了、乏了,無法再挽回,也就不想再繼續了。
“不,你錯了,”田宓堅定地反駁他,纏在他腰間的手臂也逐漸收緊,彷彿用盡了力氣,“許多年以後,我再次跳這支舞,卻發現自己已不能再跳舞,那時我依稀感到絕望,真正的絕望。可就是因爲這種絕望、這種失去,我反而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加渴望跳這支舞。那天在巴塞羅那的酒館裡,我再次看到那個女孩子跳火舞,忽然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唯有在你徹底疲倦和絕望的時候,你才能明白火的那種決不放棄的掙扎和堅韌。你知道嗎?是你讓我明白了這一切,是你讓我在火裡得到重生?是你給我承諾和未來,是你給我幸福和期許,我又怎麼會不相信你,怎麼會離開你呢?”
(本章完)